少年人的心事都写在脸上,裴玄提醒他道:
“你的长兄当年就死在北疆,如今你又闹着去,要姑母如何安心?你也该多替她考虑。”
封衍好不容易亮起的眼神又暗淡下来。
他也知道母亲是舍不得他。
可让他按照母亲的意愿,娶一个他不喜欢的世家千金,年纪轻轻就生几个孩子,那日子会有多平庸乏味不说,他也觉得对不起嫁给他的女子……
他又想到陈萤。
若是当年两人没有失散,若是他早一点找到了她,若是他能娶她为妻——
那再寻常的日子也都不会乏味了吧。
可命运当真是造化弄人,让他与她重逢,却又让她做了表兄的妾,别人嘴里那个会为了攀高枝自荐枕席的女人。
真是她变了吗?
他记忆里那个善良勇敢的姑娘,真的已经不见了?
“哥,我先走了。”
封衍失魂落魄地走出书房。
裴玄看着他的背影,眸光生冷。
青鹤把人送走了回来复命时,见到自家主子冷着脸在写字。
应该是哪个幕僚送上来的文书,裴玄写了几笔后,不知是为文书里提到的对策不满意,还是这支笔实在不好用,他面无表情地把笔杆折成了两半。
那咔嚓一声,好像响在了青鹤心里,也跟着一哆嗦。
裴玄抬眸看向他,“阿衍走了?”
青鹤连忙答道,“走了,奴才看着小侯爷上的马车,应该是回侯府去了。”
裴玄似是不经意地随嘴一问,“我那小舅子呢?”
“也已经回国公府了。”
青鹤心里不禁琢磨着,殿下最看不上陈时章,怎么问起他来了,难道真是小侯爷为了承恩殿口角的事来告状了?
他正猜着,就听裴玄冷淡道:
“你让人带个话去国公府,就说玉不雕不成器,陈小公子天资聪颖千万不能耽误了学业,叫他收拾一下立即去太学上课。”
青鹤愣住。
太学算得上是天下士子最向往的地方,每年金榜题名的进士里有一半都出自太学。
若是寻常的寒门士子要想进太学,必须通过三论考试。
出身高贵的世家子弟要去太学就容易得多,只不过他们在家中也有极好的教资,更不缺人脉,没必要非去太学读书。
而且太学管理严格,所有学生都要集中住在一起,吃穿用度都要恪守各项条规,不能碰酒色,也不能懒惰,每日清晨就要起来读书晨练。
这样的日子对许多娇生惯养的世家子弟来说太过清苦,所以但凡是在家里受宠的都不愿意去。
陈小公子那可是国公夫人捧在手心里的宝贝,怎么可能忍心送到太学去受苦。
最关键的是,陈时章在国公府可以用别人的文章署自己名字,进了太学却是要在众目睽睽下当场做文章,半点假都做不得。
到时怕是用不了几天,他身负神童之名却文才平庸的真相就暴露得彻底,饶是国公夫人用尽手段也无法挽回宝贝儿子败坏的名声。
殿下这么做哪里是在抬举小舅子,这是在折煞他啊。
青鹤迟疑着问道:
“殿下,这件事要不要先和太子妃娘娘说一声?”
裴玄把断了的笔杆随手扔在桌上,目光森冷:
“不必。她一直想让我帮她弟弟,得知了这个消息,她应该高兴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