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信医书,不如撕了医书。”裴醉抵唇轻咳,眸中笑意淡淡。
方宁长吁短叹。
他一个拿针扎人的杏林,何苦和殿下这个拿刀砍人的武将在嘴上争长短。
方宁随手祭出一个姜色针帘,二指捻着牛毛银针,敛起脸上的丰富表情,眼神一凝,在手腕下三指处虚虚一比,稳稳刺了进去。
裴醉闷哼一声,缓了口气,抬手擦掉唇边新渗出的一丝暗红血色。
方宁连下了三针,看见那人抵唇低咳不止,不由得心焦上火,往自己嘴里塞了一颗清心丸,急得开始原地打转。
“眼晕,你好好坐着。”裴醉蹙眉哑声道。
“殿下,我是不是做错了?”方宁蹲在裴醉的膝前,眼中的迟疑几乎要满溢了出来,“以毒攻毒,本来就并非上策。你现在旧毒未清,新毒又几近入骨,再这样下去,就不是能不能提得动刀的问题了,而是能活多久的问题了。”
“伯澜啊,这毒你研究了三年了,可有解?”裴醉眉峰微微上挑。
方宁脸色铁青,僵硬地摇了摇头。
“所以啊。”裴醉笑道,“有选择的时候,才分上策下策。没选择的时候,谁还论计策高低优劣?”
“是这样吗?”
方宁咬着手指头,总觉得自己又被殿下的胡言乱语唬过去了。
“当然。”裴醉支着手臂,勉强坐直了身体,朝他伸出手掌,“再给我一瓶,明日我要去一趟望台。”
“不,不。”方宁卸下背上的药匣子,八爪章鱼似的抱得很紧,头摇得跟拨浪鼓一般,“为什么要去望台?呆在承启不好吗?”
“北疆战事吃紧,偏偏望台此时水患,漕运难行,军粮积压。近日没有暴雨,堤坝却塌了。时机太巧合,我得去亲自看看。”裴醉转着大拇指上的青玉扳指,眸色深冷,“望台是水路枢纽,毗邻江南八府,不能出岔子。”
方宁盯着怀里的药匣,咬了咬牙,从里面拿出一个白色瓷瓶,捏在掌心里。
“殿下,少吃一点。”方宁垂眼望着手里的白色瓷瓶,“如果哪一日,这药开始反噬了,你就真的活不了太久了。”
裴醉眼眸一舒,从方宁手中接过那白色药瓶,淡淡笑了:“知道了。”
方宁犹豫着,坐在裴醉右手侧的红木椅上,悄声低道:“殿下,你是不是因为梁王殿下要回承启了,所以才想避开他。。。”
裴醉抬手弹了方宁一个响脆的脑蹦。
方大夫‘嗷’地一声捂着额头跳起,疼得眼泪飞流三千丈。
“我。。。我又没有说错。”方宁哽咽道,“我是医者,殿下有没有心病我随便扫一眼就能知道。”
裴醉斜睨他一眼。
方宁边揉脑门边苦口婆心道:“殿下,梁王殿下是你名义上的手足兄弟,而且你们从小交好,他会谅解你的苦衷的。再说,逃避解决不了问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