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铁衣一使眼色,杨新忠、姜伟华起身,架起两个地痞坐到降龙树下,这里绑着五百多个愣头青,年龄皆在十岁至十五岁之间。
他们来闹事,理由五花八门:还他慧儿妹妹,还他梅丫头,还他田中稻谷,还他村中一头牛一头羊……
士兵们上前捆绑,却有五十多个身手甚是了得的小伙子,滑溜溜在场地上乱转,还把追他们的士兵逐个打倒。每到这种情况,被抓住的小鬼头便轰然叫好:某某哥哥,某某哥哥……下手别留情。
这些小鬼头却甚是奸诈,吵嚷蹦跳中,手里捻着绣花针,趁机就去扎绑绳子士兵们的脖颈。
郭茂财、张子文在六英子两妯娌家住的那段日子,总有小孩过来关心,左一句郭伯伯,右一句郭伯伯,问他的脖颈痛不痛?怎么痛?痛的时候又是啥滋味?问得很详细。
郭茂财没研究出葡萄糖的制作方法,这帮小子却天资聪颖悟出了郭伯伯的脖颈是中了麻针。
村中怕死小子,为了逃避抓壮丁,都会自残手或腿,长大了就诓别人说是战场回来的幸存者,就像十二个怪老头。
然而,这五百多个小子不怕死,盼望着去战场建功立业,不图回家光宗耀祖,只求到其它地方去也欺男霸女。于是,这帮小子,自发组织训练,练得非常刻苦;他们的队伍,本来有十三个悍妇的孩子参与,可惜难忍麻针疼痛,悲愤之下截肢自残。
就在众小鬼举针下扎时,一阵清风吹来,脖颈微觉蚁叮,全身瞬间绵软无力,全场五百七十三个小子,同一时间‘叭嗒’倒地。姜伟华带队的四十九个士兵莫名其妙,扭头四望,没看到什么异状;要说有异状的是:寒铁衣站着一动不动。
五百多个小鬼来找他算账,他竟然不羞,不恼,也不过来帮忙,真的有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主上风范。
孙殿英,孙凯鹏,孙锦昌三个富户坐下,寒铁衣便率先开口说话:“县令大人,村长大人,小子今年十岁,再过五年,你们要把我上报给朝廷,完成终身服兵役任务,切记,切记啊!”
这小子,绑人家,暴晒了三天,竟然一句道歉话都无,真的是够狂傲!
或者说:这小子真的够无知。
村长孙叔傲尬笑了几声:“寒小侄,户籍我已帮你办下来了,落户在孙秋梅家,以后你俩就是兄妹,好好把家经营起来噢!”
“谢谢村长大人!你与县令大人在衙门密谋夺我财产,杀我毁尸灭迹的事还算数吗?”
村长孙叔傲笑得越发尴尬,想用笑来缓解,笑容却凝固在脸上:“没……没有这回事,寒侄儿,你莫听信别人的谣传。”
孙叔傲疑惑地看了看师爷、县丞、县尉三人,这消息咋那么快就被传出来了,传出来对他们有什么好处呢?
寒铁衣轻快地笑了笑:“没这回事就好。来,吃菜。”
士兵们都在喝酒,偏这一桌连杯子都没有,飘过来的酒香味,馋得县里来的几个大官百爪挠心。
村中三个富户,每天鱼肉不缺,但山中野味鲜少有吃,知道此刻还没有自己说话的机会,便埋头痛吃起来。
一左一右坐在寒铁衣身边的正副百夫长,就着酒葫芦喝酒,每喝一口,就对着县令大人长长哈气,浓浓的醪糟味直冲鼻腔。张集馨再也无法忍受,找到第三张桌的王剑王锋,碗向他俩一伸:“不是说罚我喝十碗吗?现在罚我。”
“哈哈哈……”两兵卒哈哈大笑,架起张集馨放回他的座位,转身离去的时候大唱:绝品佳酿,千金难买一碗,万金难求一瓮,今晚你们无福,半滴不得享用。
张集馨舔了舔嘴唇,喉结蠕动了几下,坐正身姿说道:“寒少侠,你的本事,我已有所耳闻。但你私募军马,巧夺富户,这些东西都是要充公的;念你我都是熟人,牢狱之灾便免了。”
杨新忠、姜伟华同时拍桌站起,指着县令的鼻子大骂:“你是什么东西?你才是东西,我们在前线拼死拼活,你们在后方作威作福,再敢胡言乱语,看我把你的手足怎样卸下来。”
县尉温承惠很想发作挽回些面子,又觉自己一个人不够他们打,于是埋下头去,细细品尝桌子上的野猪肉味儿。
“咳!咳!”张集馨的整张脸都胀成了猪肝颜色,心想:什么狗屁法律,没有拳头维护,谁鸟你的法律?
“那个……两位正副百夫长,稍安勿躁,稍安勿躁。你们的府尹鹏鹤轩鹏大人,是我的同僚;你们的万夫长王少桦王总兵,亦与我齐情匪浅。他们没有统带你们,你们就应该归我统治,归属正规朝廷部门,领取正常俸禄对不对?”
正百夫长杨新忠再一拍桌子:“官你没鹏大人大,权你没王总兵重,凭什么要听你的指挥?围城时,你躲去哪里?要不是你狡猾,现在已被抓到前线去了。”
副百夫长姜伟华跟杨新忠碰了一下酒葫芦:“大哥,莫生气。烧炉的活不是正缺人吗?送来四个手脚完好的人,真是老天有眼啊!”
杨新忠满意一笑:“对,这个我咋没想到?主上还好酒好菜招待,明天开始让他们吃野菜团子。”
“不可!”师爷程国仁慌忙起身:“两位勇士不可造次,县城若是没了县令大人坐镇,整个县城就会乱套,你们这样子做,就是与朝廷作对,两位勇士以及在座的兄弟们要三思啊!”
副百夫长嘿嘿一笑:“你说的非常有道理。”
程国仁心中一喜,征服这批老油条,看来还得老子亲自出马。
“这位勇士就是明事理,看来前途不可限量啊!县令大人温良恭俭,勤政刚直,爱兵如子,各位勇士何不就跟了张大人回县城做个正官去?”
张集馨暗暗捋须,这个刚请的师爷确实有两把刷子;若是能把这些兵痞子收于帐下,再把金银米粮运回县城,必发一面奖旗予他不可。
副百夫长姜伟华点点头:“你的话,我听进去了。来,继续喝酒。”
这一张台,就他与正百夫长杨新忠有酒,继续喝,这酒跟谁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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