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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陡然想起了半年前,在今年新岁之前,在寒山寺遇见司徒云昭,其实那根本不是什么偶遇,司徒云昭每一年都会在新岁前日去寒山寺,即便她不信神佛,也还是每年都会去求一道平安符,保佑家宅,她又怎会不知道,那不是偶遇,是她假装无意的见面,是她偶然抑制不住,破土而出的思念,是她当时还深藏在心底,无法言说的秘密。
司徒清潇微微蹙眉,“怎么?朝堂上不顺利么?”
司徒云昭轻声道:“不,只是我心中有坎,难以了结,近来总是睡不好。”
司徒清潇似乎更紧张了,身子都有些僵直了,司徒云昭感应到了,抬起手来,抚了抚她放在自己腰间的手,温柔地解释给她:“与你无关的事。”
第134章龙争
乾阳殿
连日来,司徒云昭并不像古来的上位者一般,一掌政权便迫不及待地黄袍加身,杀光前朝遗族,荣登大宝。司徒云昭只是悄悄地放了司徒清沐,仍旧借皇上突发恶疾为名软禁着司徒清洛,又在朝堂之上慢慢地一件件厘清国事,将权力牢牢地把握,如今朝野平稳,所有人都知道她的下一步是什么,但她却始终没有提起登基之事,依旧每日坐在皇位上,不急不慌。
幽州捷报传来,历时半年,致远将军已将戍边幽州匪徒尽数剿杀,司徒云昭言:“传皇上圣旨,致远将军平定幽州有功,宣他即日回朝,听候封赏。”
传令官还未称是,没想到,一个历来中立,年近七旬的三朝老臣,头发花白,胡须也花白的左谏议大夫魏岚突然出言反对,震惊了举朝上下。
魏岚职位并不高,不过区区四品,为人正直,刻板,在多年的斗争中也一向处于中立,既不是什么绊脚石,倒也不是庸才,所以官职一直不升不降,不得人注意。魏岚手持玉笏,出列下拜,“摄政王,诸如此类的军事调令是朝廷一等大事,必须要有陛下的玺印,头等军国大事,摄政王未经陛下之意,自己拟圣旨,老臣认为此举实在不妥!”
此言一出,举朝震惊。
从前,无论是司徒清洛在时,还是先帝在时,司徒云昭从来是单独下军令,甚至也会以皇帝的名义下旨,不过最近的情况不再一样了,自从她坐上宝座,即便她没有提过皇位之事,一直只是以司徒清洛重病为名监国,两个月过去了,每个朝臣王爷都是混迹官场的人精,谁也不会不明白这只是个借口,渐渐的,许多人都开始坐不住了。
武臣之首的孟太尉急躁地跳出来反驳:“这玉玺不就在摄政王手中吗?”龙案上一方盘十二龙的玉玺晶莹剔透,就在司徒云昭的手边。
魏岚道:“太尉大人不要舍本逐末,传国玉玺代表的是皇上,玺印代表的是皇上的意志,只有玉玺,却没有皇上的旨意,没有皇上的金口玉言,一样无效!”言下之意显然是,这传国玉玺就算在司徒云昭手中,也一样无用。
群臣交头接耳,看来是觉得魏岚所言有理,口中称是。的确古来的规矩如此,传国玉玺是代表了帝王意志,即使司徒云昭如今离帝王只有半步之遥,也还不是帝王。
司徒云昭转了转手中的扳指,眯起眼睛来,没有说话。
“可当日将致远将军调派到幽州剿匪的军令都是摄政王下的,如今剿匪结束,将他调派回来反而不行了?这是哪门子的道理?!”
魏岚道:“当日陛下也在朝堂上,陛下既然没有反驳,便是默认,令下也就下了,如今是在陛下全然不知情的情况下,如何能一样?太尉,你说呢?”
孟太尉容易气急,却不善辩理,第一次败下阵来,许都督也皱起了眉,但显然斯文多了,“魏大人,陛下如今生了恶疾,只能在永阳宫中休养,既然陛下委托摄政王殿下监国,自然朝政是全权由摄政王代理。”
魏岚不妥协,“调兵遣将是国家头等大事,陛下有权知情,在我大齐,万事皆由上决,国君还是今日的陛下,其他人哪怕有虎符在手,也必须要经过陛下的同意!”
其他朝臣低声交头接耳,除却司徒云昭的党羽,如曾经中立的前朝老臣,以及司徒家的一些亲王郡王,不少人都似是赞同。
看来这个魏岚是要咄咄逼人到底。许都督继续道:“皇上已经生了恶疾,你还拿这些事情去叨扰皇上,若是皇上病情恶化,魏大人,你负得起责任么?”
孟太尉有些着急,见缝插针:“陛下如今病入膏肓,听不得军国大事,但是既然魏大人觉得,军令大事又必须经由国君,国不可一日无君,那不如另立新君,如何?”
此言一出,朝堂上更像是炸开了锅,司徒云昭坐在龙椅上,面色并不善。
魏岚跪了下去,“摄政王,恕老臣直言,老臣并不觉得陛下年纪轻轻,就病入膏肓到难以聆听朝政的地步。倘若真如此,陛下没有子嗣,皇位兄终弟及,先帝皇子众多,新君人选也大有人在。”
就先帝留下的那几块料,孟太尉撇嘴,“魏大人,你倒是说说,诸王中有谁适合做储君?”
魏岚起身来,说的大义凛然:“适合不适合另言,诸王哪位都比摄政王殿下更加名正言顺。”
大都护皱眉,也出来反驳,“可摄政王并非外臣,而是先秦王后代,一样姓司徒。”
魏岚言:“那又如何?”他侧身,“这边哪位亲王郡王不是皇亲国戚?历来继位的规矩都是先子嗣,后兄弟,如今陛下没有子嗣,兄终弟及,先帝之子才有资格,先帝之子哪怕只剩一人,也轮不到别人!哪怕先帝之子一个不剩,有一日我大齐要女主天下,也是要从诸位公主之中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