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马车由远及近,马车车顶车帘都是最寻常的样式,在夜色若不细看,很难注意到。
待马车停下时,便有一个灰衣男子跳下了马车,却是苏慕白白日里见过的那个住持。
“天禅子,果然是仙风道骨,名不虚传。”
苏慕白做了一个请的收拾,侧过身暗暗地把姜临秋护在了身后。
三人于是就在亭子里坐定,却是都没有先开口,只是互相坐着。苏慕白和姜临秋心照不宣地磨着天禅子的耐心。
他终是忍不住了,开口却仍旧端着一副做派,“不知二位深夜约我来这荒山野岭所谓何事?”
“大师不是可夜观天象占卜过去未来吗?不妨就算一算我们今日约你来这里是为何呀?”姜临秋看着天禅子,目光如炬。
“今日我已然帮宫中一位贵人算过了,修为耗损尚且在恢复……”天禅子面不改色,却也是因为这突然的一句话乱了方寸,说话都有些颤抖。
“嗯……”姜临秋抿了抿嘴,向他说道,“那不如这样,小女子我也会些卜卦之术,便斗胆替大师算一算了。”她笑了笑,站起身走到了一边装模作样地抬头看了看漫天星辰,回头冲着天禅子道,“大师真是好造化呢。”
“哦?”天禅子突然背后一阵发凉,好似被人洞察了什么秘密一般。
“大师原本不是京城人士吧,让我来算一算,大概是南边人,汴州吧。”姜临秋看到天禅子面上满是惊慌。“大师未遁入空门之前是个唐突人吧。分明是半路出家,却怎么又说自己是从小寺庙里长大呢。”姜临秋慢慢走到他身边,突然有些神叨叨地说,“诋毁佛祖可是会遭报应的。”
看到天禅子突然地抖了抖,她又直起身接着说道,“大师命里犯了煞星吧,十八岁上流浪到了葫芦庙被住持收留,然后一直到十几年后你又杀了主持取而代之,为什么呢?我猜测是有人找到了你吧,许你演上一出好戏,然后就荣华富贵享用不尽。我这通天本事,连找你的那人都算出来了,是六皇子对吧。”
她一脸淡然地说着这些话,每说一句,天禅子就面色惨一分,一直到她说出他背后的人是六皇子,他几乎就要跪下去。
苏慕白也是听的心头一跳,原来竟然是这样吗?连他竟然都没有想到!现在想来,当初扶持天禅子进宫乃至于当上国师的那几元官僚,却都是六皇子在朝中埋下的暗线!她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可是这些事情,姜临秋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他向她投去疑问的眼神,她却报以一个苦笑。
她知道他怀疑了,她是怎么知道的?呵!前世她为了苏宇清,几乎用尽了一生心力,光是他所有的人脉摸索记忆,就让她半月余都没有休息好。她怎么会不知道,这天禅子在苏宇清的前进路上可是不小助力,不知为他在皇帝面前吹了多少邪风。
姜临秋又抬头看了看天,接着道,“这邪龙恶凤,原本说的是我和苏慕白吧,或者说,苏慕白是重点,我只是随手杀掉,对吧,先假装把矛头指向苏宇清,引起皇帝和百姓的注意,再在去苏宇清府邸的时候路过三皇子府,然后发现妖雾其实源头是三皇子府。大师?不知道小女子这占卜之术,是不是占对了这一个卦呢?”
天禅子早就抖如筛糠,冷汗浸透了衣服。却还是垂死挣扎,他直着脖颈道,“那又怎么样,即便知道我是六皇子的人,又能怎么样?我若是出了事,你以为你们就能逃过追查吗?我就不信!你们还敢杀了我!”
姜临秋好整以暇地拍了拍手,万籁俱寂中,突然有小儿声嘶力竭地哭泣在不远处的林子中响起。
天禅子突然动作一滞,他死死地盯着姜临秋,满眼痛苦。
“大师还是个多情人啊。山上葫芦庙往西走十五里的村子里,村头大柳树下那一家,有个很是美丽的夫人唤作云娘的,不就是大师在红尘中知己吗?哪家那个不足三岁的小儿,不是大师您的亲儿子吗,大师您还为了让他好养活,起了个“小秋”的贱名是吧。可惜了了,这孩子到底是不怎么好活,怪只怪他父亲没有找好出路。”她突然眼中凶光一闪,“找了一条死路!”
天禅子突然“扑通”一声跪倒了在姜临秋面前,他一边磕头一边嘴里不住地求她放过他的孩子。姜临秋却狠狠地踩住了他的手,“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
立刻就有侍卫冲上来夺过了他的袖里剑。天禅子瘫在地上一直哭个不停,姜临秋却招呼那侍卫把他扶了起来,她语气突然变得十分和善。
“其实大师也不必如此悲伤。”姜临秋冲他微微一笑。“眼下就有一条繁荣前程的大路等着您,且看您是不是愿意了。”天禅子闻言抬起头,那眼神,就像是快要溺亡的人看见了竹竿一般。
“大师今夜不妨试着再观一观天象。”她照顾天禅子走到一边。天禅子有些痴痴地听她的话抬头看了看。
“大师可曾看到?”姜临秋放低了声音,吐字也有些闷声,听起来颇有些蛊惑的味道。“今夜的天象说,明后某一天宫里有一位娘娘会被邪祟冲撞生了横病,这邪祟就是那只恶蛟带进宫来的。大师您去帮娘娘除邪祟,记得要提醒皇上,这邪祟近日愈演愈烈,颇有颠倒皇权的势头。”
天禅子听着她的话,目光由一开始的惶恐变得沉寂了起来。姜临秋又道,“大师这么聪明的人,自然知道接下来是怎么样对吧。”
“贫僧会带着皇上的懿旨和三皇子意思去六皇子的府邸除去邪祟。”
“恶蛟是苏宇清,那邪凤是谁不用我告诉大师吧。”
天禅子点了点头,道,“贫僧理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