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不悦归不悦,他还是耐着性子道:“从早上到现在,已经四个时辰了,孩子迟迟不下。到现在,已经是死胎了。现在情况危急,崔县尊夫人还是赶紧让开,让某给顾大奶奶贴了药把胎打下来吧!若是迟了,母体也会大大受损,到时候便是一尸两命了!”
“我刚才给她把脉,发现两尺脉绝,他脉平和,敢问您把这个作何证治之?”慕皎皎问道。
“自然是死胎。”大夫立马回道。他也是给慕皊皊诊出这样的脉象,才决心下药堕胎的。屋子里经验丰富的稳婆也和他意见相同。所以,他看着慕皎皎的眼神里更多出了几分轻蔑。
慕皎皎闻言却摇头:“您这话说错了。两尺脉沉绝,只能说明腹中胎儿境况极悬,却还不至死。若是胎死,孕妇应当还有别的表征。《胎产心法》上说的一清二楚:‘面赤舌青,子死母活;面青舌赤,母死子活;唇口俱青,母子俱死。如今她面不赤,舌不青,就证明腹中胎儿未死,不过是胎上迫心而已。”
说着,她又问向慕皊皊:“阿姐,你是否觉得烦躁不堪,两胁疼痛?”
“是啊是啊!”慕皊皊连忙点头,“我早说了,我的儿子没死!他非不听,死活要给我打下来!这个庸医!”
“你们……”大夫顿时气得脸色铁青,干脆一甩手,“罢了罢了!既然你们姐妹俩坚持如此,那老夫不治了,你们自己治吧!若是顾大奶奶真能安然分娩,生出一个活生生的小郎君来,老夫今天就爬着回去!”
“那你就准备好爬吧!”慕皎皎便道。
“你!”大夫更气得不行,“年纪小小,口气却狂妄得很。老夫今天倒是要看看,你怎么助她分娩!”
“那你句等着看好了。”慕皎皎淡然道,便提笔写了一副紫苏饮的方子,交给陪在床头的顾太太道,“阿姐这是胎气不和,怀胎迫上胀满疼痛,起因多时孕期嗜食辛辣,热积胎中,以致胎儿不安乱动而上冲于心。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清胃热,佐以安胎。您命人速速照方抓药,多煎几贴,煎好了就速速送来。”
顾太太不疑有他,连忙就捧着药方出去了。
自打上次慕皎皎交代过慕皊皊要时刻准备孩子早产后,顾文华回来就已经将东西都备上了,药材也是现成的。照方抓药,很快便煎好了送来,慕皎皎就喂给慕皊皊喝下。一连喝了十多贴,慕皊皊终于神色一动,双手抓紧了床单:“不行了,孩子在动,他又开始乱动了!疼死我了!”
稳婆赶紧上前来查看,顿时也惊呼起来:“孩子露出个头了,马上就要出来了!”
孩子露出了头,接下来的就好办了。再过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便听到哇的一声啼哭从产房内传来,令外头苦等多时的人们纷纷松了口气。
唯有那位满腔愤愤的大夫却是一脸惊愕:“怎么会这样?这孩子竟真活着?”
“我六姨妹说他活着,他能不活着吗?”顾文华傲然道。
大夫顿时膝盖一软,连忙扶住了身后的一株大树,心里后悔不跌——怎么办?难道一会自己真要爬着回去吗?
而产房内,好容易孩子生了出来,慕皊皊早已是头昏眼花。但她还是赶紧问道:“是个小郎君吗?快告诉我,是不是个小郎君?”
稳婆连忙抱着襁褓到了她跟前:“恭喜大奶奶,是位小娘子呢!您看看,小娘子生得多标志,像极了您。”
“小娘子?怎么可能!”慕皊皊顿时扯着嗓子尖叫起来。
她一把将稳婆连同襁褓一起推开,便见到了站在不远处的慕皎皎,立时就跟抓住了罪魁祸首一般,指着她破口大骂:“慕皎皎,一定是你,你偷了我的儿子!你生怕我生了儿子越过你去,所以你偷偷把我的儿子换成了女儿,是不是?”
慕皎皎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阿姐,我一直在产房里陪着你,哪里都没去过,上哪弄个小娘子来换你的儿子?”
“这个我怎么知道?反正这件事一定是你干的,除了你,还有谁会盼着我生个女儿?”慕皊皊就是一口咬定。
慕皎皎都不觉热血冲脑。要不是看在慕皊皊才刚生完孩子,她真想一巴掌扇过去!
外头的程十九娘听到这话,连忙就走了进来:“好啊,今儿个我算是知道什么叫做好心当作驴肝肺了!你自己没本事,生不出儿子,怪大夫做什么?你可别忘了,要不是有我阿妹在,你这个孩子早就被人当做死胎一般打下来了!到时候你自己的身体会受多大的损伤都说不准呢。结果现在,母女均安,你竟还反咬一口。我这辈子见过许多白眼狼,却还是第一次见到眼珠子像你这样白的!”
说罢,她便拉上慕皎皎:“既然人家都不信咱们,咱们还在这里停留做什么?赶紧走吧,免得一会姓顾的一家子都朝你要他们家的小孙子,咱们才是无话可说!”
两个人走出去,顾文华和顾沅连忙迎了上来。
“六姨妹,你别和你阿姐一般见识。她是想生儿子想疯了。”顾文华连忙解释。
顾沅立马白他一眼,回头又对慕皎皎扬起笑脸:“今日多谢六少夫人及时出手,让我们顾家多了个小孙女,此乃天大的喜事。还请你去偏厅稍作休息。现在天色已晚,你就在这里过一夜,明天一早再回去吧!”
“不用了。今天出门前,我阿舅就已经给了我一张条子,晚上不怕宵禁的。”慕皎皎淡然道。
程十九娘也凉凉道:“还留在这里,难道等着被你们索要不见了的孙儿吗?我阿妹好心好意救人,却被人如此栽赃,这鬼地方我们可是一刻都待不下去了!两位还是大发慈悲,让我们赶紧离开吧!”
她话音刚落,就听里头又传来一声大叫:“不好,大奶奶血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