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梁鉴秋很想回答一句他当然有事,但此刻的他有些说不出话来,只能徒然地站在原地,等待自己视线中那些杂乱交错的恍惚虚影缓慢褪去。
良久,他才活动了一下自己僵硬的脖颈,正要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耳边却传来诡异的交谈声:
“这个人……不会被我吓死了吧?”依旧方才那道难听刺耳的声音,这时候梁鉴秋才意识到,这道声音竟然仿佛是直达意识层面的,刚才这句话不是他“听见”的,而是感知到的。
接着传来封鸢的声音:“不应该啊,我看他的精神体还很活跃,躯体的生命特征也都还存在。”
“总之没死就好。”难听的声音微微叹了一口气,“总不能人家第一次来做客就被吓死了,传出去多难听啊。”
梁鉴秋:“……”
他的视线微微偏转,然后正对上面前一颗……硕大的单独眼珠。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而那眼珠子猛地一转,冲着背后的封鸢摇晃了两下:“他好了!”
封鸢也是松了一口气,关切地问梁鉴秋:“您没事吧?”
梁鉴秋怔忡地看着他一会儿,抬手摘下了自己的眼镜,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眼镜布将镜片擦了擦,随后又将眼镜戴了回去,只是神情依旧有些恍惚。
“没事,”他缓缓地开口道,“我只是,可能有些被吓到了。”
毕竟不是谁看到那样盘桓巨大的恐怖古老生物本身,还能几分钟内恢复神志的……梁鉴秋觉得自己现在还能活着已经很好了。
“我就说让你不要随意变那么大,”封鸢教育cpu,“吓到别人了吧?”
其实cpu也被吓了一跳,毕竟老板刚说要介绍个熟人给你认识,结果这熟人看了你一眼就晕过去了,这情况cpu活了上千万年都没遇到过,一时间触手无措,魂飞天外。
还好封鸢说这老爷子没事,不然它真是连海鲜烹饪一百零八次种方法都想好了……虽然它不是真的鱼。
cpu老老实实地认错:“以后再也不偷懒了。”
梁鉴秋这才注意到,那原本盘亘在古堡上空的巨大触腕与虚影已经消失不见,而他面前,却漂浮着一只暗红色的梭形生物,看着像是个鱼,但又好像不是,生的奇形怪状,丑陋不堪,而且只有一只眼睛,里面闪烁着诡异的光。
下一秒,那鱼说话了。
“梁先生,对不起。”依旧是刚才拿到嘶哑难听的声音,那绝不是任何现实维度生物的口腔可以发出的声音,虽然表达出的信息被模拟成了人类语言,但就犹如隔着雾蒙蒙的纱幕,掀开这层遮掩,便能窥见其下混乱无序的呢喃,仿佛千万道来自虚空的残响交织,更如金属碎裂尖锐的低吟,那残破而锋利无比的边缘,仿佛能直接将人的精神屏障刺破。
可是就在这古老生物的混沌呢喃之中,梁鉴秋竟然离奇的,听出了几分歉疚语气:
“我不应该忽略您是人类这件事,我以后一定会
注意,请您谅解我的失误。”
“呃,没关系,”梁鉴秋神情木然地道,“您太客气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竟忽然有些理解为什么刚才那个森林飞鼠说他不礼貌了——这地方的古怪玩意儿,确实都挺有礼貌的,真是邪了门了……
“您不计较我的错误真是太好了,重新和您认识一下。”
cpu说着,慢慢将一只滑腻的触手伸了过来,停在了梁鉴秋面前。
梁鉴秋不明所以,封鸢适时提醒道:“它是要和你握手。”
梁鉴秋:“……”
他低头看了那布满了密密麻麻缝隙的触手,如果他刚才没有产生幻觉,这些缝隙之下似乎蕴藏着成千上万的可怖眼珠!
而cpu接着道:“我叫cpu,是一只织梦师。”
梁鉴秋先是心想,cpu这个名字是什么鬼东西,随后蓦然觉得,织梦师这个词语似乎有些熟悉,随即喃喃出声:“织梦师……这好像是某种古代词汇。”
他的神情骤然凝固,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织梦师——梦境之灾?!”
“虽然这样叫我也没错,”cpu平和地道,“但这是你们人类的叫法,我不喜欢这个称呼,因为我们只是梦境的编造者,而不会带来什么灾难,梦境之灾听起来不大好。”
“你——您真的是一只,梦境——我是说,织梦师?!”
“是的,”cpu点了点眼珠子,“如假包换。”
“难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