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等得不耐烦,问他,“是你动手,还是季青他们替你动手?”
他动了动唇,好像在叫她的名字,“琴……”声音放到喉头深处就又收回去了。
又与他瞪视了片刻,她觉得自己就像个傻瓜。当然,今日的宇文昙也不太正常,这一种呆滞到底的神情,从未见他摆在面上过。
当然,她不会认为这是由于自己离开,令宇文昙异常生气的缘故。
她已经被榨干了最后一分利用价值,就算她自己绞尽脑汁去想,要再翻出一分两分能吸引宇文昙目光的利用价值,也着实想不出了。
好吧,她承认她是个逃兵,因为斗不过韦棋画,孩子归了韦棋画,没了孩子,她也无法再有孩子,什么筹码都不存在,所以她认输了。在性命不保之前,她逃走了。
姐姐韦棋画就不同了,就算什么都帮不上宇文昙,也谈不上什么利用价值,只要简简单单一个人,妖妖娆娆的摆在那儿,让宇文昙疼爱就够了。
这就是兵卒和军师的区别,如果把宇文昙比作刘玄德,韦棋画就是能让他三顾茅庐的宝贝军师,而她韦墨琴不管怎么费尽心机,冲锋陷阵,也不会是他的卧龙凤雏,不过一兵卒耳。
现在她又当了逃兵,身为将军的宇文昙当然无法接受,当然要用最严厉的手腕惩处她!
“你想怎么杀我?还是要我自裁?”她直截了当地问,“自裁对吧?我当然不够格弄脏你的方天画戟,那烦请借你的匕首一用。”
“……”
她见宇文昙腰间佩了匕首,伸手问他要,他往后一缩。
她皱眉了,冷冷道:“你再不动手,我可要走了。”
言罢转身,慢慢挪着步子,小腹的隐痛如一把钢针,边走边磨,此消彼长。
消的是她的心血,长的是韦棋画心头的快意。听说她不能再有孩子,韦棋画好心情地劝慰她,别难过,再过二三十年等我儿子长大了,我会让他认你做干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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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是乡间小路,前方就有农舍,已近黄昏,半空中升起一道道俗世炊烟。
每一道炊烟下,都有一对恩爱的农人夫妇,正在添柴燃灶,做一顿粗茶淡饭,而她只有羡慕的份儿。
走了几步,宇文昙都没拦她,看来是改了主意,不打算要她的命了。
很好,她为他熬了六年命,又从他手下捡回一条命,她和他也两清了。她跟所有人都算得清清楚楚了,不用把债务带去来世了……
宇文昙愣愣望着她走开的背影,望了好一会儿,后知后觉地发现,她的脚印是沾血的。
一步一个小巧的脚印,全都是用血印在黄泥土上的,深深浅浅,内踝深,外踝浅,是她的下身在淌血,所以她走得这样慢,尽管她对什么都不留恋。
“琴儿!”这一声呼唤终于喊出口。
他睁大眼睛扑上去,只接到她向前倒下去的身子,轻而软,凉而薄,仿佛一具没有实体的游魂。上一次抱她,还不像现在这么瘦。
“琴儿!琴儿?琴儿!”他焦急地呼喊着,她却双目紧闭,什么也听不到。
“琴儿,琴儿……”他的泪打到她脸上,“为什么?为什么要从我身边逃开?你这算什么!你把自己耗成这副模样,是作为对我的报复吗?”
他的问句出口,却是在她昏迷不醒的时候。
她清醒着的时候,质问他的时候,他只会瞪着她发呆,为她要从他身边逃走而暴怒,为听说她投井自尽血流满身而狂怒,为闻得她往后不能再有孩子而抓狂。
他才离开了短短三日,王府里就没有她了,只有她姐姐韦棋画擦着泪告诉他,小琴已经不再是一个完整的女人,不能再为他生儿子了。
他气冲冲地去找她,她的院子是空的,她的床榻是冰冷的,她给儿子绣的肚兜只到一半,桌上有纸和干涸的墨砚,她却连一个字都没留给他,她对他已经无话可说了!然后他就开始疯了一样找她,动用一切人力,可是五天过去毫无消息。
五天,她从来没有逃开他这么久过。他的找寻变得惊慌失措,他怀疑着每一个有可能把他的琴儿偷走的人。
韦叶痕?此贼早就放话要偷走琴儿,这次妫水军中的乱子也是他闹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