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姨娘舒一口气,低声道:“那位死掉的宋小姐,我是认得的,她闺名梦沈,听说是一位活泼好动的小姐。”
宋氏道:“我本家的姑娘,用得着姨娘告诉我她叫什么吗?”
汤姨娘压下心头之怒,仍旧好声好气地讲:“那夫人是否知晓,这姑娘才是时炯真正的心上人,只是时炯高攀不起宋家,这才退而求其次,跟脾性酷似宋梦沈的仙佩订了亲。”
“哦?”宋氏不解,“姨娘知道时炯有心上人,还牵头做亲,先是仙佩,又是阡陌的。”
“唉,”汤姨娘无辜,“男人谁没有个朝三暮四的时候,再说四小姐的亲事也与我不相干,那是老夫人跟她略提了提,她特别愿意,才这么说定的。”
顿一顿,宋氏一双美目斜视汤姨娘,狐疑地问:“你是说,杀人凶手有可能是时炯?他跟宋小姐之间有事,就把人杀死在董府了?”
汤姨娘连忙摆手:“当然不是时炯了,他喜欢宋小姐还来不及!我的意思是,有没有可能是那些嫉妒宋小姐的人做的。”
“嫉妒、宋小姐、的人。”宋氏心里琢磨着,汤姨娘是在暗示,林子里的血案跟董阡陌脱不了干系?
然后汤姨娘又提了一件事,慢悠悠的口吻,“前两日里,四小姐还跟我提过,说什么夫人给她吃了药,话中还提到了律念师太。”
宋氏霍然睁眼,问:“什么药?什么律念师太?你说清楚点。”
汤姨娘道:“我也不清楚呀,当时四小姐哭哭啼啼的,我根本没听懂她在说什么。”通过宋氏的反应,汤姨娘清楚知道,自己押对牌了,宋氏这么激动,说明那件事一定很重要!
那本来是宋氏与董阡陌之间的秘密,旁人是绝无可能知道的,汤姨娘是从地下网道中的木杯里偷听来的,宋氏却不知道。
如果让宋氏相信,董阡陌已然泄露了她的机密,那不需汤姨娘费力,宋氏就会让董阡陌消失了。
原本,汤姨娘与董阡陌是无仇无怨的,一开始把董阡陌困在地道的理由,是世子送来的那一口宝石鱼缸。直到董阡陌安然无恙地出现,虽然没有投给汤姨娘哪怕一个怨恨的眼神,汤姨娘知道双方已经结下梁子,绝不可能善了了,那就先下手为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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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三更,董府中的宴会歇了前半场,还有后半场。用过酒馔美食,宋氏笑着拍拍手,一行容颜姣好的丫鬟每人手中一个托盘,端着走上前来。
托盘里摆着各式各样的器具,一眼看去,各有精美之处,有的是用名贵木料雕成,纹理天成;有的则是用整块的玉石切出来的,做成形状优雅的高脚酒杯。
“这些酒器看着新奇,不知是什么名目?”有客人问。
“这些全部都是御赐之物,”宋氏笑道,“圣上酷爱饮酒,每每找我家老爷对酌,拿各种不同名目的器具盛酒,饮罢酒都会将所用酒杯赐予我家老爷。几年下来,攒起这么多来。”
“哎呀,那可真是圣眷优渥,皇恩浩荡呀!”有人恭维。
宋氏微笑道:“我们董家的所有一切,均是圣上所赐,如今就拿出这些传家宝物,一人一盏酒酿,共沐天子圣恩。”
一位不胜酒力的女客笑道:“太师夫人拳拳之心,咱们打从心底感激,只是酒却再也饮不得了。”
宋氏道:“巴夫人莫急,酒器中盛的是新摘的玫瑰花浸的果酒,一点不醉人的,喝了不止不会醉,反而有解酒的奇效。”
“还有可以解酒的酒,太师夫人不是打量我喝醉了,故意逗我呢?”
这样笑着,那位夫人上前取了一只墨石玉杯,品鉴一番,饮了里面的酒,惊喜地叫道:“满口的花香,从来没尝过这种味道的酒,大家一定得尝尝。”
听如此说,众宾客都各自选了喜欢的酒器,执酒一盏,先闻过浓郁的花香,而后一饮而尽,赞不绝口。
“咦,怎么这一杯一点酒的味道都没有,喝着倒像是茶?”有位女客奇怪地自言自语。
倏地,她的手一滑,手中的琉璃杯落在青石砖地面上,一碎为二。
这可是御赐之物!
那位女客当时就要哭起来,带着哭腔说:“我的手没知觉了,刚才喝的那个好像不是酒,而是茶。对,一定是那个茶有问题。”
宋氏吩咐丫鬟上去拾起杯子,检查残余的一点杯底。
丫鬟紧张地告诉宋氏:“回夫人,这个杯里装的真不是酒,有一股茉莉清茶的味道。”
宋氏恼火地问:“这杯茶怎么混进来的?茶是谁泡的?”
好巧不巧地,恰有人在此时从后花厅那边走来,却是毫不知情的董阡陌,手里端着一个茗香幽远的茶壶。
“老祖宗,要喝一盏茶解解酒吗?我新沏了茉莉清茶。”董阡陌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