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了眼关着的灶屋门,凑到沈氏的耳边,“我们嘉哥儿读书时,老爷子和老太太拿了公中的银子来贴补,一个月一两。”
说完,她退后两步,嘘了一口气,“虽然不多,但于我们而言,确能减少一些压力。嘉哥儿他爹一个月虽然也能挣几个钱,可交去大头,剩下那一点儿也只堪堪够嘉哥儿花销,家里能存个十文八文的,已是好的。”
她说完,对沈氏笑了笑。
沈氏看着她,也笑了笑,叹着道,“家家都难啊,我们家他爹虽然进一趟山多少都能有些进项,可哪里顶得住一层两层的往下剥,入不敷出的时候多的是,也就去年好容易攒了些,棉姐儿病一场,槿姐儿病一场,盛哥儿跟孩子他爹一个接一个的病,家里现在早掏了个空……”
沈氏想到刚才给苏连华的那个钱袋子,更是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这一次,可真的是一干二净,一个铜板都不剩下了。
妯娌两个心有戚戚然,对视一眼,都笑了。
笑罢,是良久的沉默伴随着灶膛里响的噼里啪啦的柴火声。
这样的安静里,就是裴氏的一句低低的叹息,“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沈氏接了一句,“谁说不是呢。”
晚饭做好,裴氏去喊老太太吃饭,老太太把桌子拍的砰砰响,“老头子在镇上生死未卜,你们还有心情吃饭?一个个不孝顺的东西……”
裴氏沉了脸,退回灶屋,关上门还能听到老太太的叫骂声。
五房的门‘吱嘎’一声被人打开,袁氏探头探脑的瞧了一圈,麻溜的跑到了灶屋,“二嫂、四嫂,给我们把饭盛碗里,我端我们屋里吃去。”
说着,抬起下巴指了指正屋,“还不知道骂到啥时候去,咱们还是先吃饭吧,老太太饿了自己就会来找吃的了。”
裴氏与沈氏对视一眼,都笑了。
可不是袁氏说的这个理儿吗。她们就算陪着她饿一样要听骂,不如各回各家吃各自的饭,老太太愿意骂让她骂去好了。
三个人各自装了自家人的分量,端着回了各自的屋。
不一会儿,三房也探出个脑袋,瞧见院子里空无一人,有些瑟缩的看着正屋好一会儿,才轻手轻脚的从三房出来去了灶屋。片刻后,端了半碗菜一碗汤并几个窝窝头杂粮饼回了三房。
苏姚黄饿的不耐烦,没好气的叫住苏老太太,“行了,娘,你骂来骂去就是那几句话,能不能换点新鲜的?你看看这天儿都啥时候了,你不吃饭我还要吃饭呢,我都要饿死了我!你是不是还想给我收尸啊……”
苏老太太被她的话唬了一跳,“瞎说啥呢,啥死啊死啊的?快给我把嘴闭上。”
苏姚黄撇了撇嘴,“娘,你让四嫂她们把饭端来吧,我饿了。”
苏老太太叫了两声,没人应,气急败坏的去了灶屋,一瞧锅里,就剩两口汤和几口菜了,登时破口大骂,养在墙角的鸡鸭都被惊动了,咯咯嘎嘎的乱叫着。
前头的墙头上探过来一颗脑袋,笑盈盈的看着院子里叉腰站着的苏老太太,“哟,里正伯娘,这是咋地了?谁惹你生气了?”
“关你什么事儿?”苏老太太没好气的回了一嘴,还要再怼周家那小媳妇几句,突然想起这是个碎嘴的,万一传了出去,给老头子丢了脸,回来又要被他骂,便压了压抓肝挠肺的怒火,转身回了正屋。
周家小媳妇撇撇嘴,下了墙头。
……
镇上。
老三苏连贵和战六叔在里间守着苏老爷子,老大苏连荣跟老大夫在外面说着老爷子的病情。
“什么?你说我爹这次很凶险?”
“二十两银子?大夫……能不能少一些,我们家……别别,大夫您说多少就是多少,只要能治好我爹,多少银子我们都出……行行行,我们尽快!二十两……一个铜板都不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