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榻沿坐下,低头去看黄珍儿的棋局,抿唇笑道:“他属意的是你,怎会与本宫永结同心?”
黄珍儿一张俏脸霎时涨红,“公主误会了,驸马对我绝无私情。”
青罗有些诧异地抬眼望着她,她这样问,她不害怕,倒先羞了。
她如今可是被她扣在了府里。
“驸马端方君子,从未与我说过一句话,定亲后也不曾,”黄珍儿垂眸道,面上红云蔓延至耳尖,“是我一厢情愿,来长安看他是我的主意,家父起初不答应,架不住我哭闹。”
原来她尚不知谢治尘对她的心意。
谢治尘以后总会与她说的。
青罗抓了颗黑子把玩,听她提起父亲,问:“令尊想必极疼爱你吧?”
黄珍儿一径摇头,“他烦我得很。”
“是么?”
黄珍儿说起她养的貍奴常挠花她父亲的外袍,将他书案上的公文踩得全是黑泥爪印,她父亲几次要将她与貍奴扔出去。
又说她父亲嫌弃她字丑,幼时常因此将她拘在书房,每日写满一百个大字才放她去庭院里玩,如今也还嫌她的字没根骨。
经史子集以外的书俱是她父亲口中的杂书闲书,不许她乱读。
青罗听着甚是有趣,黄珍儿的父亲与她父皇很不同呢。
父皇对她无甚要求,她读不读书,读哪些书,大字写得歪还是正,父皇从不在意,幼年开蒙还是母妃提的,早些时候母妃还叫她背诗给父皇听,后来便没这一节了。
对皇兄们的功课考校是真严,一点不如意便用戒尺打手心。
青罗忽问:“你的貍奴还在么?”
“在,家父怕扔了它,我要闹。”
青罗怅然地想起她也曾养过一只的,父皇不喜,母妃便将它送走了。
黄珍儿的父亲虽嫌那貍奴顽劣,到底没真扔它。
青罗沉默良久,忽又问:“你不怕本宫?”
“原是怕的,”黄珍儿瞥她一眼,“可公主叫人关着我,并未苛待我。”
青罗随手拿起榻上放着的一迭白描山水图,“你画的?”
黄珍儿点头,一一指给她看,小桥流水,春山茅亭,险峰雪瀑。
青罗奇道:“黄姑娘都去过么?”
“家父四处为官,我自小随他在任上,到过不少地方。”
青罗觉得不可思议,她自幼长在禁宫,所到最远之处只是南城杏园,黄珍儿画中景致俱是她未曾见过的。
“外头好么?”
黄珍儿思索片刻,不知想到什么,嘴一抿,只道了个“好。”
青罗将那几张画又翻了一遍,爱不释手。
若非为这足疾所限,母妃也许会允她走远些吧。
她长居禁宫,后来是公主府,总以为长安便是天下了,却原来天下之大,远非她所能描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