狱卒不耐地喝斥,一鞭子抽向张司窈,转头又俯身拱手,向钟离文赔罪,“先生见谅,这贼老道颇不服管,冒犯先生了。”
钟离文淡淡颔首,以示并不在意。
张司窈叫嚷了一阵,见无人理会,便也作罢。他往后退了几步,跌坐在铺了乱草的地上,一双刻毒的眼阴沉地对着钟离文。
“我着衮衣,贱妇有眼无珠,竟没将我错认成皇帝。”
钟离文平静的面上不禁出现一丝裂痕,不可思议道:“家母从未见过天子服饰,如何将你认作天子?”
张司窈充耳不闻,继续道:“贱妇瞧不起我。”
钟离文愤恨道:“住口!”
丽妃的小皇子满月当晚,长安城中大雨滂沱,青罗入宫赴宴,一路只听得雨点噼里啪啦地打在车顶。
马车停在西宫门外,刚下车,正遇上一队金吾卫驰马出宫,不知有何急事。
春杏在她身旁撑着伞,二人穿过禁宫西门,一路往前行。青罗提起裙裾,因足下湿滑,每一步都很小心。
行至万晖殿院落外,春杏忽道:“谢大人似在等公主。”
青罗自伞沿下望过去,谢治尘站在宫道上,一身紫袍,手中擎着一柄油纸伞,灯笼的光晕黄,映得他的脸轮廓深邃,眸色幽静。
见她望着他,怔了怔,举步朝她走来。
青罗驻足,以为他有话与她说,谁知他并未开口,只叫春杏退开,由他为她撑伞。
伞沿的雨水滴落,地上浅浅的水洼漾开细小的波纹。
青罗默不作声地看着谢治尘的影子,他右手擎伞,左臂抬起,踌躇片刻又放下,垂于身侧,仍挨得她极近,修长的手指冷不防与她一触。
青罗面颊微微发热,不着痕迹地往上拽了拽披帛,右手顺势收至身前,原想离他远一些,见伞面已斜向她,她若再让,他只会淋湿更多,便没动。
雨点渐疏渐小,滴滴答答落在伞面,青罗垂眸听着,不自觉地松懈了心神,想起来问了一句:“范郎君在大人府上?”
谢治尘一愣,摸到她的手指,继而往上,将她整只手裹住,牢牢收于手心,嗓音低沉冷淡,一如这落雨的秋夜,些微寒凉,“公主若想观舞,臣可安排。”
青罗自是不往拈酸吃醋那一面想,只试着将手抽出。宫中人多眼杂,今夜举行满月宴,更是人来人往。
“大人?”
“嗯?”谢治尘似是后知后觉地明白她的顾虑,却没松手,只从容地低头望着她,“雨天湿滑,臣若不扶着公主,恐会为人诟病。”
青罗见他面上并无笑意,非是与她玩笑,有些无奈。
待转入万晖殿外的廊檐下,谢治尘才将她松开,收起伞,交与随行的宫人。
青罗整了整裙裾,抬起头,恰逢一只手伸过来,在她颊上抚过。
谢治尘垂眸与她相视,“公主面上有几根发丝被水气洇湿了,贴在颊畔,臣已替公主拂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