蓅烟举起包得像粽子一样的双手,“疼!”康熙拿了帕子给她拭泪,依然是笑着的,“犯了事儿当然要受罚,别以为朕救了你,你就没事了。朕知道皇后的为人,若不是有真凭实据,她也不会拿你作伐。”他倒没有袒护皇后的意思,只是就事论事,但蓅烟听着,却是另外一码事了。她说:“不说她有没有真凭实据,我挨了打,哭一会都不成了?你们也太霸道了!”
康熙懒得与她计较,“好好好,你哭,你接着哭!朕先去睡了。”
见他要走,蓅烟一把抓住他的袖子,眼巴巴道:“你能不能陪我?我害怕。。。”孙国安开了门站在槛外,撩起帘子又放下。康熙看着蓅烟,注视片刻,缓缓道:“朕是皇帝。破例把你从慎刑司带回已是违了规矩,朕盼你,能够懂事些。”
他不是平凡的男子,他是皇帝。
蓅烟仿佛被雷电击中,从绮梦中拉回现实。她垂下手,“对不起。”
康熙问:“你跟朕说实话,到底是为了何事?”其实,事情的来龙去脉在御医给蓅烟包扎的那会子,乌林嬷嬷已亲自禀明。但,如果不是她亲口说出,都有可能是被人诋毁。蓅烟简而言之,道:“她们逼问我,到底是谁帮我偷运了金鱼入宫。”
“谁?”
“我不能说。”
康熙双手背在身后,低垂眼帘盯着蓅烟。他是君王,气势如虹,却是第一次在她的面前摆起帝王的架子,好似另外一个人,令蓅烟畏惧。
蓅烟道:“她帮我,我不能辜负她的好心。”
“好心?宫中诸事皆为利益,你以为,她没有在暗地里算计你吗?”康熙的语气冷如玄冰,“宫里有宫里的规矩,你坏了规矩,理应受罚。”
他明显不是自己这边的人,蓅烟不争气,心里一赌,眼泪跟着滚了满脸。她置气道:“所以,你后悔救我出来是不是?”话一出口,喉咙里像是塞进了一块石头,瑟瑟发痛,情不自禁的开始抽泣,“如果你后悔了,只管把我送回去,我又没要你救我,让我打死算了!”说出赌气的话还不算,蓅烟同学直接从床上跳下,鞋也不穿,往门外冲去。
康熙眼明手快,连忙伸臂拦住她的腰,她倒好,蹬鼻子上脸,竟然变本加厉,双手往康熙身上一推——幸而她力气小,手上又痛,没把康熙推开,倒被康熙拉近了怀里。
他低头看着她,她脸上素净无暇,噘着嘴,眼睛肿肿的,睫毛上挂着泪水,他真是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世上怎就有如此刁蛮,如此不讲道理的姑娘。
可偏偏,又说不出的让人怜惜、疼爱。
他软了语气,握住她的手腕,“才止住了血,别又弄出伤口。”
她眨眨眼,泪水落在他的手背,嗔道:“疼死我算了!”康熙拉着她坐回炕上,“好了,别闹了。你不肯说,朕也不强求你。但事儿要理清楚,明面上是死了几条鱼,但里头藏的事儿可多了。例如,鱼是怎么死的?真的是你失职吗,还是有人想害你?再打个比方,那个帮你从外头弄鱼进宫的人,走得是哪条道?其中牵扯的人又有哪些?你肯定是花了银子的,在这宫里,如果有钱就能办到任何事,宫里哪还有法理可讲。。。”他难得这样好言好语的跟人讲道理,可一转头,蓅烟这厢已经趴在他的肩膀睡着了。
康熙笑了笑,扶着她躺下,蓅烟惺忪的睁开眼,他抚抚她的脸颊,“睡吧。”
蓅烟哼唧一声,阖眼睡去。
翌日天亮,锦梦发现坤宁宫后花园的紫薇花开了,心中欢喜,忙不迭的禀明了皇后。皇后正在洗漱穿戴,随口道:“呆会子众妃嫔过来请安,你让她们去后花园候着罢。”
锦梦应了,下去吩咐人往后花园里摆桌设座。
用过早膳不久,平妃、惠妃、容妃、张氏等人便结伴来坤宁宫请安。众人立在几株紫薇花树下闲话,花骨初绽,细细嫩嫩的粉瓣儿随风摇曳,虽无花香,却也别有一番滋味。
惠妃眼睛直勾勾盯着平妃胸口的镶花扣子,半惊半笑道:“哎呦,这是什么珠子,怎么生得如此圆润珠滑?”容妃盈盈而立,搭话道:“怕是北海产的东珠罢?”
平妃莞尔,声音娇艳欲滴,“还是容姐姐眼力好!”话一出口,引得众人惊叹,连不爱说话的张氏都忍不住道:“果真名副其实,好看极了。”
皇后怕平妃得意忘形,便道:“好看归好看,如此珍贵之物太奢靡了些,在太皇太后跟前可不许张扬。”平妃最爱皇后姐姐,被训了也不生气,只笑道:“知道了,知道了!”
众人正是七嘴八舌,外头忽有人扬声传话,“皇上驾到!”
皇后欲要起身相迎,却见康熙已快步而来,细细一看,那个江蓅烟竟然跟在御驾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