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妇人打量秋离片刻,又看了眼她身旁的子楼,目色中露出一丝了然,“姑娘一看便是出自大户人家、书香门第吧。
唉,咱家小门小户的,说起话来自是没有姑娘这般的见地和底气。
这世上多得是见人下菜碟、瞧不起咱们平头百姓的人,无人帮衬,要依靠自己翻身,谈何容易?”
似是觉着谈这些面上有些过不去,她又转而道,
“还望姑娘你啊,多劝劝我这不成器的闺女,那些情情爱爱的,不该她这种没小姐命的想,还是规规矩矩嫁个好人家,也省的她在外面天天忙碌。
掌柜的虚名虽好听,到底是换不来真金实银的。耽误了年纪,将来要是想像白姑娘你这样嫁给江公子这样有头有脸的人物,怕是不能了。”
听到这里,秋离的好脾气也快被消磨殆尽了,她的目光看了千琅一眼,只见她眸中愈发幽深,眼眶微红,一言不发,敛着万般心绪。
秋离心中有些担心,与子楼交换了一下眼神,示意他设法结束这段对谈。
子楼心中也觉得这长者的话十分不妥,旋即开口为千琅解围道,“您严重了,千琅姑娘同我夫人一样,都是极有才华与能力之人,想是事业与姻缘之事,均会有不凡造化。”
那妇人见子楼也开口了,只觉得再说下去无人附和,倒是落得没趣,惺惺的点头称是。
众人自是各怀心事,面上一团和气的吃完了这桌菜。
收拾残羹冷炙之时,千琅婉拒了秋离帮忙的好意,请她和子楼指点千殊的功课一二。
随后擦了桌子,收拾了桌上的餐盘,放到了厨室。
待身边都清净了,她掩上厨房的门,立在灶台的木盆旁,用丝瓜瓤反复擦拭着菜碗。
逃离了避而不及的威压,过往的记忆却依旧不肯放过她。
思忆过往,她也曾心甘情愿与一人互许终身,谈婚论嫁。
可最终,还是走到了义断情绝。
而这些——便是自己那终日念叨着要自己嫁入高门的至亲所致。
那时因为家中生意失败,欠了好多钱还不上,小殊念学堂又需要银子,爹娘商量后,便想出了把自己许给贪图她姿色已久的员外郎家的纨绔公子的法子,以换取丰厚的聘礼。
她知道,若非走投无路了,爹娘不会这样做。
但即使如此,她还是怨。
背弃盟约,再嫁他人,非她所愿。但如若不从,家中就要被讨债的人追一辈子,阿弟也没钱上学堂了。
她虽含恨,却终究不忍血脉亲情。
可妥协,换来的是残忍,爹娘让千琅亲自上门去退婚。
千琅拒绝了,说她不愿,如定要如此,便需得他们自己去。
娘却说,这么桩小事也处理不了,当真是无用,把她逐了出来,说今日若不退了婚,便再也不用回家了。
爹叹了口气,也站在娘那边,说若是退不了婚,他们只当是没生她这个女儿。
千琅在外面从白天,徘徊到夜晚,才敢敲开他家的门。
开门的是他的阿娘,她问千琅冷不冷,要不要吃点东西。
那一刻,千琅真希望这般温柔的女子也是她的娘亲。
可是,她是来退婚的。
至今,她忘不了徐哥哥那夜看她的眼神——
从温柔欣喜,到寒凉失望。
她对他说,‘对不起,我已另择良缘,君当如是。’”
他沉默许久,却出乎意料的没有拒绝,而是问她,“千千,你想清楚了吗?”
她心如刀绞,面上却不敢表露分毫,只红着眼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