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佯装凉薄便是真的心如磐石,便可无坚不摧。
秋离见她泪眼婆娑,心一惊,忙走了过来,扶她在一旁坐下,“小师姑,你先坐下缓一缓,剩下的便交给我,你切莫再推辞了。”
说罢,便拿起那丝瓜瓤,利落的洗着剩下的碗。
她虽柔声关切,但思及千琅是个有心气的姑娘,也未回头看她,只留给她时间平复情绪。
也确如她所料,待过了一小会儿,身后便响起了扫帚摩擦地板的声音,佳人的声音中含着坚韧,“我没事了,白姑娘,你……先回去寻东家吧。
见你不在,我爹娘待会定要拉着东家问东问西的。
他们……他们觉得我非好女,将来嫁不出去,指不定想把我硬塞——”
说道这里,她只觉得万般羞辱。
“哪里就不是好女,在我和子楼心中,都把你视作值得钦佩的朋友。
生的天仙一般,又通晓琴棋书画,还将酒楼经营的如妥帖。这般蕙质兰心的女郎,纵然是天下最好的儿郎,你都配得上。”
秋离用抹布将盘子上的水擦净,整齐的摞了起来,放到柜子里,“小师姑,我和子楼敬伯父伯母是你至亲,方才不好直说出口。若是有人平日里这样待我的姐妹,我定是要同他们较真生气的。有些闲言碎语,你一句也别放在心上便是。”
千琅轻轻叹息,“让你担心了。
我始终做不了他们想要的懂事的女儿,可也放不下养育之恩。这辈子,难道真就无解了么……”
秋离凝思片刻,转而侧身轻轻拍了拍千琅的肩,
“小师姑莫要忧思,咱们先把这厨间事了了。正好子楼下午还要待客,咱们待会也出门散散心。
作为朋友,我也好帮你出出点子。”
千琅将灰尘扫除,眉眼划过一丝怆然的清波,轻声回道,
“秋离,多谢。”
午间,子楼寻了苏棋,去拜访城内的一位大儒——
那位是他们授业恩师的师兄,宗籍京都,如今客居长阳城讲学。
而秋离则约了华千琅在亭芳古道散心。
或是因为百姓们在休憩,古道上游人稀少,惟有青青垂柳,在风中舒扬。
秋离着白衫,宛若长桥上的一片柔云。
而千琅青衫,恰似这春日中让人驻足流连的碧玉枝。
伊人于这山水画卷中漫步,春晖几许斜阳照,映得湖光潋滟,小荷羞怯。
“朗朗晴日,长亭芳草,真不愿让凡俗事,辜负了这好景。”
千琅的声音清而柔,如雨珠落在檐上,动人心弦。
秋离眼波微动,启唇道,“古人云,景能融情,物有寄意。
虽身陷凡俗所扰,所见仍是晴空碧草、清光澈日,可见小师姑性本通透。然而身在局中,才踌躇不断。
若能将此局理清,方得纯然心境,踏青观柳,悠然忘机。”
千琅轻叹,“你此言正中实处,以往我也无旁人可诉,等到想要转圜,却发现已经陷于围城之中。
许多故事的最初,是很美好的。只是后来,谁人不变?
你也见到了,如今我家中,日日无宁,爹娘待我,也多有苛责。可我年岁尚小的时候,不是如此的。
记得那时小殊还未出生,而我因为早产,身体不好,
爹和娘生怕一场病就把我带走了,万分呵护我。
那时长阳城闹饥荒,家里已经穷的揭不开锅了,为了让我活下去,爹娘把祖传的银镯子卖了给我治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