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话!你就闭上眼睛,让眼睛休息一会儿,等没那么疼了,再干——啊?”蒲英诱哄着。
“好吧。”
舒适的沙发对疲惫的精神有着致命的诱惑,苗苗不由自主地打个哈欠,闭上了眼睛,一会儿就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睡着了。
蒲英则继续打着毛线,完全没有睡意。
她虽然以前从来没打过毛线,但是这半晚上的功夫已经打得很熟练了。
蒲英飞快地机械地打着毛线,脑子里却是空的。所有的思想和才智都聚集在了这两副护膝上,没有什么比完成它们更重要的事了。
她这也不仅仅是为了帮路佳佳尽孝。
蒲英其实是在找一件事,让自己不要去想、也不要去体验路佳佳的死,带给自己的疼痛。
她做到了。
当招待所的服务员来敲门告知可以吃早餐的时候,蒲英刚好将毛线活做完。
因为一夜没睡,她的头是昏沉沉的。脖子和肩膀都酸痛不已,几根主要干活的手指更是屈伸一下都会觉得疼。
但是,看到完工的两副护膝,蒲英的心里却感到一阵莫名的轻松。
随即,她又在心里唾弃着这种轻松,面色也再度哀戚起来。
当路爸爸路妈妈接过护膝、知道原委时,又是感激又是心疼地揉搓着蒲英和苗苗的手,可是他们一想到女儿,又不禁再度心酸落泪。
早饭后,罗布一家在阿哥和人武部长旺堆的陪同下。来到了师部招待所。
一见面,罗布拉着顿珠、央宗抱着半岁的儿子,齐齐给路家二老跪下。哭着说:“我们家两个儿子都是被你家的女儿救的啊!这样的恩情,我们一辈子都忘不了啊!”
路爸爸和路妈妈有点懵,赶紧先把人扶起来再说。
由于罗布一家很激动,就由阿哥和旺堆部长将他们一家和路佳佳之间的故事,从头到尾地讲给二老听。
而大家听得最专心的是路佳佳遇害的经过。
当初。罗布和央宗为了节约生活费,并且家里还有个奶娃娃要照顾,便没有陪顿珠到医院做手术,而是将他全权托付给了路佳佳照料。
路佳佳是在蒲英她们去北方参加演习的时候,将顿珠等先心病小孩从藏区接出来的。
等在军区总院做完手术又休养了半个多月后,别的小孩都由家长带走了。路佳佳还得专门跑一趟,将顿珠送回家。
在她搭乘的救护车上,还有军区总院支援金马县医院的一批价值上百万元的医疗器材和药品。
旺堆部长说。可能是草原上的一伙歹徒得知了这辆救护车上有值钱的东西,便起了歹意,于是在传统的抢劫路段——黑松林,设伏拦车抢劫。
跟车的司机和押送的医生都被歹徒拖下了车,一番毒打之后他们现在还在军区总院进行抢救。
当歹徒们冲到后车厢要抢东西时。也遭到了路佳佳的顽强抵抗。不过,弱小的路佳佳哪里是歹徒的对手。很快就被歹徒们拖下了车,踢倒在路旁的土沟里。
丧心病狂的歹徒在抢劫财物后,又放火将救护车点燃才扬长而去。
在歹徒出现的时候,路佳佳见情况不妙,怕小顿珠受到伤害,就把他锁到了车上的一个小药柜里。由于铁柜的锁很结实,歹徒们没能把它打开,也没发现里面还有小孩。
他们走后,已经摔断了一条腿、估计当时胸腹还有内出血的路佳佳,硬是从沟底一点一点地爬上了公路,拖着一条伤腿回到车上,在救护车最后起火爆炸之前,将小顿珠从柜子里救了出来。
当地武警公安赶到黑松林时,见到的是小顿珠大哭着举着一段树枝,不停地扑打着躺在路边的路佳佳身上的火苗。
而路佳佳身下是一滩血迹,全身一动不动的,已经牺牲多时了。
路爸爸路妈妈哭着听完了旺堆的叙述,什么要求也没有,只求见女儿一面。
政治处副主任马上答应下来,只是请他们再等半天。因为路佳佳的遗体,先是跟着送重伤员的直升飞机,送到了军区总院,再派灵车接回师部,还要等上一段时间。
路爸爸路妈妈信以为真,又在蒲英和苗苗等人的劝解下,便回房间休息了。
真实的情况是,由于路佳佳除了外伤还有烧伤,遗容不经过修饰没法让二老直接观看。
趁着他们午休的时间,副主任把蒲英叫出来,让她去医院太平间,帮忙看看最后修饰的效果有无不妥之处——因为她是路佳佳最好的朋友,而且一直很镇定,看上去比苗苗坚强多了。
蒲英二话没说,跟着副主任前往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