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建雄侧身望着程晏池拐过墙角的身影,眯眼,眸光变幻片刻,逐渐变得锐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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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微宁被请到程建雄书房,一点也不意外。
程建雄又在习大字,近耄耋之年,身板依然挺直。
盛微宁恭敬唤人,中规中矩静立门口,默不作声。
程建雄练字最不喜欢被打扰。
书房燃着一炉宁神香,雅淡香气徐徐弥漫,衬得氛围格外祥和,像飘渺雾气掩盖水面下的暗潮汹涌。
直至挂钟的时针指向11,程建雄不紧不慢收手。
他端详着自己临摹的字体,鹰隼般犀利的眸子微阖着,间或泄露一丝极其锋锐的光。
盛微宁抬头挺胸,哪怕干站一个多小时,身姿依然秀挺,脊骨没委顿半分,仿佛风雨如晦中的青竹。
程建雄盯着自己的题字沉默不语,随后讳莫如深地叹口气,大手把宣纸揉皱丢进垃圾桶。
一抬头,表情好整以暇:“怎么不坐?傻站着干嘛?”
盛微宁语气恭顺温和:“爷爷练字,我害怕自己惊扰您。”
“你这孩子就是太贴心,永远都叫人不舍得责怪你。”
盛微宁一张脸尽蕴藉纯然温静。
程建雄指着沙发:“快坐,这么晚了你怎么也不叫我?人老了,忘性大,做事也不乐意被打断,你下次得提醒我,难道我一直不让你坐,你就不坐?”
“谢谢爷爷。”
盛微宁羽睫翕动,笑容温婉:“我记住了。”
维持同样的姿势杵这么久,腿略微发麻,身体不自觉僵硬。
她缓步走近沙发,神色流露的仍是温然。
程建雄把毛笔插进笔洗,没像往常那样允许盛微宁帮忙,余光若有似无观察她,发现她一举一动很正常。
“昱川刚才说的话是不中听了一些,你别往心里去,蜚短流长哪儿都有,清者自清,何必为莫须有的谣言影响自己的生活?”
盛微宁默了默,秀美眉骨依稀拢上暗影,控诉道:“我和大哥清清白白,这是有目共睹的事,无缘无故被抹黑当然受不了,何况那个人还是昱川。我在公司实习快三个月,从没听过谁在背后嚼舌根。”
“昱川不喜欢大哥我能谅解,可他不该利用我挑起事端,您也知道我本本分分,他们兄弟斗法却殃及池鱼,我又该如何自处?”
盛微宁性子软和娴静,平素无论遭受多大的刁难,她都不会过多埋怨,今晚却好像要把积攒的苦水全吐露。
程建雄沉吟一会儿,深沉难测的面庞终于展现动容。
“你受委屈了,离开恒远的想法赶紧给我打消,我会叮嘱昱川别再拿你做文章,过几天你回青浦祭拜父母,这些不开心的经历,不要带到你父母坟上。”
“身正不怕影子斜,明年我再把你调给昱川,你也别再介怀他无知的举动,说白了,无非是在意你。”
看得出盛微宁确实情绪激愤,哪怕程建雄温声安抚,她的唇角还是紧抿着,透出倔强。
程建雄见状眼中异色连连,又聊了几分钟才让盛微宁离开,一番话说得恩威并施。
翌日起床,盛微宁果然在身上发现了红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