秣陵的学子里,李耀祖,他的养兄,也是要参加明年二月的春闱的。
他猛然放下窗帘,回过头,恨意绞紧心脏,阵阵发疼。
眼前逐渐模糊。
“美人哥哥?”梁成彻满脸担忧,“你为何哭了?”
谢枕云垂下眼,指甲已无声掐进肉里,“无妨,只是想起了一些伤心的事。”
“美人哥哥别伤心,待会去了梨园,我给美人哥哥包场好不好?”梁成彻望着他,因为不知如何哄人而焦急地抓耳挠腮。
“好。”谢枕云弯起唇角,侧目透过车帘浮动的间隙,再次看向了人群里中那抹化成灰他都认得的身影。
车帘随风上下飘荡,光影时明时灭,倒映在他眼底,凝聚成一抹森冷杀意。
为了活下去,他已经杀过一个人了,不怕什么报应。
更何况以他对这对母子的了解,只要看到了他,很快就会自己送上门来。
……
“耀祖?耀祖?”张氏高声唤了两声,终于将李耀祖的神思唤回来,“我看城西的屋子就不错,又便宜又安静,租来给你温习功课最合适不过了。”
李耀祖回过神,神色莫名兴奋,一把抓住张氏的手,“娘,你知道我看到谁了吗?”
张氏皱眉,左右环顾一周,才道:“这里可不是秣陵,天子脚下,儿啊,你说话可不能像以前那般毫无遮拦了。”
张氏曾是谢府的乳娘,也跟着将军夫人在上云京见过不少场面,自然知道言行必失的道理。
当初她也是凭着谨言慎行这一点,被谢府的夫人选为乳娘,为即将降生的谢府二公子做准备。
那时她刚生了孩子,正是奶水最足的时候。
也多亏了刚生了老二,与那位刚出生的二公子看起来无甚差别,一个胆大包天的念头就这样在一个深夜里诞生。
凭什么那些公子小姐生来便是主子命?她的孩子便只能低人一等?
老二刚生下来便懂事不行,不哭不闹,反倒是那位谢府公子,日日夜夜哭个不停,她本就没坐月子,为了赏银方才强撑着,更是被孩童的哭声吵得烦心不已。
于是作为惩罚,她得意地调换了两个孩子的身份。
她的孩子也该享一下福,而这个只知道哭哭啼啼的谢府二公子也该尝一尝他们奴才有多么辛苦!
自从换了孩子,她便可光明正大日日守在自己孩子身边,就连夫人都夸她恪尽职守,赏赐的银钱都比旁的府里多了一倍。
可终究是在天子脚下,唯恐有一日会被发觉,待谢青云满月后,她便带着真正的谢府二公子离开京城回了老家。
这么多年都无人发觉,谁知那赔钱货长得太惹眼了,惹眼到有心之人多看几眼便能猜到其中门道。
更有甚者,隔壁村那个绣娘竟也学她,抱着自己家孩子去高门大户里来一出狸猫换太子,不但被发觉,还牵扯出她来!
好在那些人无凭无据,仅凭一人之言根本证明不了两个孩子是她有心替换。
“你看到什么了?”张氏问。
“谢枕云。”李耀祖狞笑一声,“就在刚刚那辆达官贵人才能坐的马车上!这个赔钱货,还指不定多高兴自己一朝麻雀变凤凰呢!他肯定也看到我了,一看到我就躲在了马车里!娘,他身上穿的衣裳一看就值不少钱,城西的屋子就和乞丐住的贫民窟隔了一条街,我才不要住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