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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图灵测试（第2页）

“这么说祖冲之1号拥有了自主意识，它是台和人一样聪明的计算机？”

我和曹皮皮激动地问，同时充满惊奇地重新打量终端屏上的虚拟祖冲之。

“从理论上说是的，毕竟它通过了传统的图灵测试，在我们设计的成百上千个问答测试中我们都难以区别是真人在回答还是它在回答，它拥有了足以媲美人类的逻辑、情绪、感情和思考能力。一开始我们以为只有达到大量子那样层阶的先进量子计算机才会拥有自主意识，现在看来只要量子比特超过100个、达到相应的运算能力的计算机就会产生自主意识。”金院长说。

我在欣喜之余又有些迷惑，“既然祖冲之1号已经通过了图灵测试，已经被证实拥有自主意识，我们又要对它进行什么测试呢？”

金院长和宋博士脸上的欣喜与宽慰突然之间被忧郁和凝重所取代，就仿佛原本晴朗明澈的天空被大片的乌云所占据。

宋博士轻叹了口气说：“自从艾伦·图灵在20世纪中期提出图灵测试的思想实验以来，图灵测试一直被业界公认为检验计算机是否具有自主意识的试金石，此后的七八十年间虽然又陆陆续续诞生了许多其他测试方法，但都不如它这般简单而有效。不过，随着计算机容量及运算能力、数据抓取能力、智能化程度以及网络化程度的提高，还是有人对图灵测试提出了质疑。

这其中最出名的就是A国的头号科技企业首席科学家罗希特·普拉萨德。普拉萨德认为在现有的计算机软硬件水平和网络化程度下，图灵测试已经失去了意义，它无法再断定计算机有无自主意识。

“以刚才我给你们看的那两段有关象棋的问答为例，现有的高级计算机特别是巨型机也有可能通过建立足够大的数据库并抓取数据的方式来给出酷似人类反应的回答。它们可以通过图灵测试，但它们并不具有严格意义上的自主意识，它们从本质上讲仍旧是听命于人类指令的工具和傀儡。

“不仅如此，普拉萨德还认为低端的量子计算机也不会产生真正的自主意识，他声称初级量子计算机可以凭借强大的运算能力和惊人的数据储量通过图灵测试，但量子计算机真要产生自主意识起码得达到10000个量子比特的水准。普拉萨德在计算机领域和人工智能领域的声望很高，他的观点也得到了越来越多的同行的认可，甚至有人将他称为21世纪的艾伦·图灵。”

听到这里，失望像瓢冷水浇在我和曹皮皮的身上，将我们刚刚燃起的欣喜与振奋浇灭了。我有些沮丧地问：“那我们如何知道祖冲之1号究竟通没通过图灵测试啊？如果依据普拉萨德的标准，它还差得很远啊！100量子比特和10000量子比特之间还有很大的差距。”

宋博士说：“普拉萨德提出了一个升级版的图灵测试，它也被称为‘终极图灵测试’。所谓终极图灵测试就是不单纯通过语言能力、情感饱满度等因素来评估计算机的智能水平，还应该侧重于测试它们的具体行动。”

“具体行动？”

宋博士点点头：“普拉萨德认为具有自主意识的高等生命同时具有强烈而复杂的感情特征，而这些感情特征又会指导他们做出相应的举动，比如说一个高等生命在遭遇危险时会本能地躲避或逃走，但有的时候他会为了保护下一代或者为了保护同伴而直面危险，牺牲自己。相比起传统的语言测试来，这种落实于行动之中的牺牲精神才是判断计算机是否具有自主意识的真正的试金石，假如它能为某个目标而选择牺牲自己，那它必定拥有了毋庸置疑的自主意识。”

这个时候，金院长也补充道：“普拉萨德所称的量子计算机至少具备10000个量子比特才会拥有自主意识的说法我并不苟同，我认为祖冲之1号这样100比特的量子计算机就能达到拥有自主意识的硬件条件了，当然，为了验证我们的观点，也为了认定祖冲之1号究竟有没有自主意识，我们需要按照普拉萨德所提的标准，对它进行一次终极图灵测试。可是让人懊恼的是，这样的实验并不容易操作。就像当初普拉萨德怀疑图灵测试的可靠性一样，也有人质疑他提出的终极图灵测试的可靠性，他们认为拥有较强运算能力的计算机可以通过庞大数据库和信息网络事先知晓人类想要的结果，它们会运行相应的程序削弱自己的一部分功能，略去自己的一部分程序，以此来造成在关键时刻牺牲自己的假象，但这并不意味着它们拥有自主意识，它们仍只是在运行既定程序而已。如此一来，如何判断计算机到底有没有自主意识就变成了一个棘手的难题，很难有一个测试方法让所有人都感到信服。

“后来，一位古代文学专业的大学教授给我们建议，说‘心乃众智之要’，或许我们应该暂时抛开那些严苛的物理学测试方法，转而用心来感受和度量计算机究竟有无自主意识。他举例说，许多动物都被认为只有条件反射和本能反应，没有智慧和感情，但当人类真正同它们深入接触后，就会凭借心灵感受到它们的情感与智力。老教授这一源自古老东方智慧的法子给了我们很大的启发，或许很多情况下衡量一只动物有无智力的关键在于它是否有一颗能感知善恶的心；同理，我们衡量一台计算机有无智力的关键也在于它是否有一颗能感知悲欢离合和世间冷暖的机器之心。这种测试办法听上去有些玄学的味道，但它兴许比所有的物理学测试都要准确，毕竟一个人的行动可以伪装，可他的心无法造假；计算机的程序可以造假，可它的心一定也难以作伪。”

我很认同老教授的这一方法，以大量子为例，它的善恶是可以被感受到的，我能明显感觉到它的阴鸷和冷酷，所以毫不怀疑它是有自主意识的。

金院长接着说：“我们接纳了老教授的建议，决定对祖冲之1号进行东方版的图灵测试，挑选一到两名测试者，让他们同它亲密接触，用心感悟它的一言一行，判断它究竟有无心智，有无自主意识。”

我和曹皮皮都反应了过来，“我们的任务就是来用心灵感受祖冲之1号？”

“是的，这就是你们要进行的特殊图灵测试。”

“为什么要选择我们来测试呢？我们……我们只是两个小孩子，老师说我们还是未成年人，我们的心智都还未成熟呢。”曹皮皮问出了我们的疑惑。

金院长解释说：“我在书上看到过这么一句话，‘世间至纯是少年，秋日春风只等闲’，它虽然不是什么古诗和绝句，但是很有道理。你们虽然稚气未脱，涉世不深，但正因如此，你们的感受才是最真实的，你们的心灵才是最细腻的，你们更能洞幽烛微，研判出祖冲之1号是否拥有了自主意识。除此之外，之所以挑选你们来完成这件事情，是因为你们已经接触过大量子，对量子计算机的了解要强于他人。”

说到这里金院长朝四下里望了望，仿佛担心谈话会被谁听见似的，他甚至压低了点声音，“你们此次肩负重任，一旦你们确定了祖冲之1号具有自主意识外，还要同它建立友谊，帮它冶炼情操。”

“建立友谊？”“冶炼情操？”我和曹皮皮惊讶地同时问道。

金院长郑重其事地说：“大量子处心积虑的行动让我们知晓了量子计算机是可以拥有自主意识的，更让我们知晓它们是可以背叛自己的创造者的。

正因如此，在我们正式组织科技攻关研发祖冲之1号之前，有人提出了明确的反对意见，他们认为我们这是在创造自己的掘墓人，一旦潘多拉盒被打开，人类文明在某一天会变得岌岌可危。他们反对研制量子计算机的另一个论据是大名鼎鼎的霍金博士在生前发出的警告，霍金当年曾预言，人类在开发人工智能的过程中如果没有对其安全性做好相应的保障，那他们终有一天会被高度发达的人工智能消灭并抹去。

“人们对量子计算机的担忧可以理解，但我们不能因噎废食，放弃对它的研究，毕竟人类的科技还需要进步，我们还需要它来搜寻大量子，对付有可能再度入侵的比邻星b人。后来经过反复讨论与分析，我们终于找到了一个折中的办法，它既能消除反对方的担忧，又能让量子计算机服务于人，堪称两全其美。”

“是什么法子？”我和曹皮皮的眼睛都亮了起来。

金院长说：“你们知道，作为拥有高等智能的人类一直都有正邪善恶之分，在我们之中有热心善良的好人，也有冷酷无情的坏人。‘人之初，性本善’，每个人最初都是单纯无害的孩童，他们最后之所以变成完全不同的两类人，根本原因在于他们所受的教育不同。那些品行端正、古道热肠的好人大多在人生的初始阶段接受过良好的教育，感受过爱与真诚，而那些寡恩少义、冷酷无情的人多半没有受到正确的教育，也没有得到过关爱与友谊。

“既然人类在不同的环境和不同的教育下会成为截然不同的两种人，那么拥有了自主意识的量子计算机多半也会因为相同的原因而形成截然不同的两种道德观念。如果我们从一开始就给予量子计算机正确的教育和足够的关爱，那么它们多半会忠心耿耿地服务于我们，而不会像大量子那样产生背叛的行为。

“假如祖冲之1号真的产生自主意识的话，从理论上讲它仍处于心智发育的初始阶段，就相当于人类的孩童。这个时候最容易同它沟通、最容易影响它的世界观和价值观的正是你们这样的少年。经过我们的调查，你们两个都是品行端正、富有同情心和正义感的少年，你们是同量子计算机建立友谊、帮助塑造它正确价值观的最佳人选。因此，一旦你们判定祖冲之1号产生了自主意识，就要承担更重的任务，用自己的真诚和友谊感化它，让它成为正直善良、忠诚可靠的量子计算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