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斗胆,以为恐怕是用来镇魂的罢?”
“镇魂?”
“正是,奴婢在民间之时,曾听闻山间野史,说是一个员外爱妻心切,不忍其魂魄离去,因而请了道士对着尸骨日夜作法,强留其三魂七魄。”
镇魂?东聿衡盗李子祺的骨灰是为了镇住他的魂魄?
“娘娘,”琉璃犹豫片刻,想说出一件这两日她打探来的事,来弥补她隐瞒于她的愧疚,“奴婢听闻一事,不知该不该讲。”
“讲。”
“是……奴婢这两日听说一件旧事,好似娘娘假死时日,陛下也曾为娘娘立庙设案,请了高僧作法。听说……作的也是镇魂的法。”
皇后求见皇帝,也是等下了钱粮以后。
她寻思这会儿东聿衡的怒气也应过了,该是能心平气和地处置这已快炸了锅的事。
皇帝在乾坤宫见了她。
孟雅一如往常笑脸吟吟,却也并不拐弯抹角,而是说道:“皇贵妃不知与丰大人之间有什么误会,竟然冲动地在大庭广众下与丰大人有了龃龉之争,现下后宫纷乱,连王太妃也惊动了,臣妾想着好歹也该有个交待才好。”
岂止后宫,有得知此事的大臣下午参奏不断,说是定要将此事分个是非曲直,却又不约而同地认为不论对错,皇贵妃此举僭越王法,藐视朝臣,请求惩处。
东聿衡憋了一下午火气,既为沈宁因李子祺之事不管不顾,也因朝臣参奏沈宁不快。他语带不善地道:“那你说该怎么办?”
孟雅瞅了瞅龙颜,语带斟酌地道:“臣妾想着,皇贵妃平素谦和温柔,连奴婢也不愿打罚的,此番冲动失控,其中定有难言之隐。”
这两句话好歹让东聿衡脸色好了一点。
“然而多人亲眼目睹,恐怕是不罚也难以服众。臣妾以为,不如假装让皇贵妃去冷宫几日,待风波过去,再接她回春禧宫……陛下认为如何?”
孟雅这番建议,其实可能是惟一的解决之道。后妃对朝臣拳打脚踢,可说是闻所未闻。倘若她不是皇贵妃,处以极刑也是无人置喙的。
东聿衡也明白其中利害,但他皱眉想了片刻,竟是摆了摆手,“不可。”
皇后这回是真的惊讶了,“陛下?”她原以为他一定会同意这般做法,没想到他居然并不采纳。他的心思,她也愈发拿不准了……那丰宝岚盗皇贵妃前夫骨灰,难道真有其事?莫非还是他幕后主使?
“皇贵妃……不能罚。”东聿衡背着手,沉沉叹了一声。
“这……不过是瞒天过海,短短几日罢。”
“即便是一日,也不行。”皇帝断然道。
孟雅吃惊不小,她明白皇帝是动了真心,但没料到他溺爱至此!
“这事朕自有主张,你便不必管了。”
等皇后走后,东聿衡独自一人坐在安泰堂里,十指交叉轻弹,神情似有焦躁。
皇后提出的的确是良策,他只要让沈宁避过这一场风口浪尖,其余琐事也就好办许多。然而他却不想用又惩罚她的方式来解决问题。
不能罚她……
倘若是李子祺,他不会让沈宁受委屈。他能为了隐瞒沈宁的秘密不惜杀掉所有知道她来历的人,他为了她的安好可以亲手写下和离之书……而自己已一再让她受苦,她为他老老实实地待在皇宫,要孝顺太妃,带养不是她亲生的皇子,与后宫虚以委蛇……如若他为了这事处罚于她,她定会与他离心罢。
皇帝从不会认为自己做错了,但他也认为沈宁没有错——虽然她的行为让他很不高兴。她就是这样的性子,但这也昭示着李子祺在她心中的地位,他竟让她失了控……
下颚一紧,黑眸顿时阴晦如墨。
他独自静坐许久,自袖中拿出一个精致的沉香木盒,神情复杂地拿在手中把玩了一番。
这是他复召丰宝岚时,他献上的玩意。是自己年后命他回峑州打造的给沈宁的礼物。
又隔片刻,他像是下了决定,起身喊道:“摆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