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绝不会在此刻哄她,须得让她长个教训,何况,他终究是要休了她的,她赌气与否,他才不在乎。
“明日花灯节,我要带曹姬出去。”
他沉声说着,言外之意,别指望他会陪她。
榻上的女郎没有一丝反应,好像已经入梦。
宗越眸色一深,再无意多留,大步离去。
···
长安的上元节最是热闹,此夜金吾驰禁,更漏不催,灯影盛饰,望月交辉。贵臣戚属,下俚工贾,无不夜游,男女混杂,熙熙攘攘,充街塞陌。
罗婉邀了徽娘和柳若青,茶坊里听戏赏灯。
上元节的花灯会,最好看的,莫过于曲江池畔。曲江池在城东南一隅,远离宫城皇城衙署诸司,是故茶楼亭阁的建筑高度并不似城内居宅受到严格限制,花灯也是一层一层往高了迭建,扶摇直上,灯月共明。
罗婉三人所在的这处茶楼,就是整个长安城内最高的茶楼,足有九层,只比兴庆宫内圣上所居花萼相辉楼矮上半尺,号曰摘星楼。
茶楼设计精妙,为方便赏景,每间雅阁单独配有一个露台,露台与雅阁之间屏以通透的琉璃窗,冬则在阁内,夏则在露台,冷暖皆宜。
每层楼的风景不一样,价钱自也不一样,罗婉几人来时,七层以上的雅阁已经没有了,遂只能在六层选了一间。
雅阁内吹吹打打演着皮影戏,琉璃窗外,触手可及通天迭列的花灯。
柳若青端着茶盏,盯着那唱戏的小生看了会儿,微微摇头,“这处茶楼什么都好,就是这小生,没有城里茶坊的俊。”
罗婉点头道是,“要说俊,还属咱们俩第一回听的那个俊,声音也极好听,不知他现在还在那个茶坊待客么,要不差人叫过来,让徽娘也瞧瞧?”
麴令徽这几日好不容易没那么爱哭了,罗婉恨不得把所有好东西都拿来哄她开心,便要叫人去城内茶坊跑一趟。
柳若青摆手阻下,“那个伶人真是可惜了,我后来又去听戏,去了几回找他都没碰上,问过才知,他的嗓子毁了,脸也叫人划了一刀,破了相,早不做这个了。”
“怎么回事?”罗婉亦是惋惜地叹了声。
“听说咱们走后第二日,有几个贵公子也去了茶坊,指名要听他唱戏,让人不眠不休唱了一日一夜,也不知因为什么还是不满意,破了人的相,丢下钱就扬长而去。”
雪香听了不免感叹:“那些贵公子怎么这么坏,莫非也是嫉妒伶人的好相貌?”
“谁知道呢。”
三人又为那伶人唏嘘慨叹了一番,听罢一场戏,柳若青看看时辰,便要先告辞。
麴令徽起身挽留,“柳姐姐,今夜百无禁忌,无须归家,何况,最热闹的时候还没到呢,怎么走这样早?”
柳若青笑了笑,挽过她手轻轻放在自己肚子上,“我不睡,这个得睡,还有两个叫他们爹爹带着玩耍,也快该寻我了。”
“说句真心的,你现在离开是好事,无牵无挂,无羁无绊,拖的时间越久,害的是自己。”柳若青语重心长地劝了句,“好了,人生得意须尽欢,今朝有酒今朝醉,你们好好玩耍,咱们改日再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