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有公路,在那边有公路大桥!”
公路宽阔平坦,大桥下河水汤汤。南河多年未见了,走近倾听,水在东流,那是岁月,是历史,是生命……这里,生生不息,流淌着,又走出这里……
立本想起过去的生活,亲人、邻居、同学、同事、朋友,也回想自己的一生。他得了几次病,有的是危及生命的大病,都转危为安。他一生中,经历了无数危险危机。他没有改变,他坚守自己尊奉的信念。冥冥之中似乎有神明在保佑,总能逢凶化吉。他清楚地记得一次外出:过了路口,他下车问路,从胡同冲出一台汽车,他的脸正对玻璃,看着慌而怒的司机脸。那张脸一直记得。那一瞬成为记忆,而不是转折,或者永恒。如果那时自已残废了,会是什么样的生活呢;如果就此永别,自己是什么呢,那时自己许多没完成呢,但那也是一个人生!人不是一定是个什么样。人的一生怎么设定呢。老曲说,人生的价值是在“限定”的时间做了能做的有意义的事。
烈士公园的路和广场都重新建设了,扩了,树好像少了。当年运动会的盛况“余音在耳”,还记得骄阳似火的广播词,孩子们在树荫下……树叶刷刷响起,好像硬了,稀了……
上街里,二道街,三道街,到小伟的家。街里已“面目全非”,真是换了人间。小力小红他们家早走了!房子都扒了。小伟问立本,你住的地方相当于咱们这几道街?立本说我们在环路外。小伟挠脑袋说对。立本说我们不像年轻人喜欢热闹的中心区,我们远离繁华商业地。
小伟洗脸照着镜子说:“你看我这张脸,沧海,桑田!”立本擦了脸也照镜子,俩人比着。小伟说人其实一辈子也挺长,有人能活了一个世纪。立本感喟,人类有文字记载的历史,也只几千年,一个朝代至多也就几百年。
小伟把立本衣服挂衣服挂上,“啥牌子?”
“没牌儿,不是名牌。”立本不穿大牌的衣服,衣服外有牌子的不买。淑芬说小伟你上南方不就……小伟踢了她屁股,淑芬非要踢他一下,“你看立本……”“我就是因为立本在呢才非踢你不可……”
小伟的身上的衣服是儿子的,放家不穿了,挺好的,不能扔,“真挺好的,还是什么外国牌子呢。”俩人儿慢慢喝酒。两个女人吃了饭去一边说话,小华夸淑芬好脾气,小伟说淑芬昨天地上洒了水,我告诉她可别滑倒了,她说水是我整的,我都没用水,她就站那想,想我啥时候用了水,站了一个小时……淑芬说:听他瞎扯。小伟有次买水果,好吃,但没多买,因为太便宜,怕不好,淑芬说“你先吃呀,”哪能那样,淑芬说“买了之后吃有什么不行?”那也不好看……两口子老了像什么,像说双口相声的,有逗有捧的,一个人不行。说单口相声,得有热情的观众。
立本问“小壮现在干什么呢?”“送货。”“行吗?”“学呀,成立了公司,业务挺多。”
好在长期生活是慢节拍的,不是瞬息万变,总给人机会,做不好,没有做的,可以再做重做。人还可以补救。
小伟让立本看墙柜上摆着的各种各样小物件,是到各个地方买的,这辈子走了这些地方!
“你俩怎么又回来了?”
“我们出去的本来就晚,不行,在外一比较,还是回来。这边都熟悉。”小伟喝红了脸,手摆楞钥匙链。各家有大事小情,他都去,即使是将死之人也去看看,买东西,给钱。淑芬说他谁都给,人家也不领情。小伟说心到佛知,给了也没想收回来,给了就是给了。淑芬说他傻。小伟摸着链儿,说这个多少年啦,一直随身带,质量真好。好东西,能用住,当时没买不好的。还是好东西好,能留住,有个念想。别的东西都坏了扔了。
立本看储蓄罐,是个歪头小孩,“这个是啥时候的?”“是淑芬的,念书的时候攒钱买的,就一直往里存钱。”晃一晃,现在不存了。小伟小声拖长声喊“淑芬——”,淑芬往这边看。小伟笑,她哪都好,就是有点小气。小华说淑芬够大气啦。
午休在他们家里。盖的是老毛巾被,洗得变色,但软乎舒服。小伟睡觉出声,把他自个儿弄醒了,想起妈妈打鼾,说自己和妈一样了。淑芬说:可不像你这么大声儿,女儿说:你一阵儿一阵儿的。淑芬长得白净,富富态态;女儿长得温婉如花。立本说:“还是这个地方好哇,睡得着,睡得实。咱们这块儿建起养生的地方,采用度假的模式,能发展起来。”
小蘑菇怎么样?立本问。
人现在过得好着呢。小伟说。
立本给一张银行卡,让小伟帮小六。别说是我给的,别提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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