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大沟的阳面坡,都是他们班的人,小明在那,小勤小高也在,晓宇说:他们怎么也在?两伙凑在一起捉蛐蛐。老曲说蛐蛐属于五虫之中的介虫,介是甲壳。可对孩子来说,什么甲壳也不起作用,呆在土里也是藏不住的。孩子有如猫捉老鼠的天赋,抓小动物有瘾,有办法,捉了还不能伤了。小家看别人的,一个一个看,推小武说:“都抓了啥破玩意!”“你才是破玩意。”小家抓到一个大个的,得意洋洋,小林过来,说:“放盒里,比。”盒子高,蛐蛐看哪也上不去,就不动了。小林用棍儿碰,蛐蛐动前腿儿拨开,小林骂:“你他妈像小家似的!”要扎,小家不让扎,拿起盒子跑。
小勤和小文共用一个盒子,让小文拿着,抓着就放进去。俩人分,小文分了一边儿多,小勤说他就要大的,剩下都给你。小文不乐意,心想谁不想要大的?脸上就显现出来。小勤生气,想起平时让做事也不痛快儿的,让找女生做做工作,那个不情愿呐,像求他似的。小勤拿小武的盒子,“倒掉,你这是母的,——公的尾巴不带针。”他要这个盒子。小武说:“也没人告诉我呀。”小高说:“那还用人告诉?”“快告诉我怎么看,我没抓过。”小家插嘴:“找小明,他最厉害。”
要找公的,能斗,小明说,看它后边。
小高拎个棍子随便掘,“都是一个,都单独的?”
小明说:“你晚上来,一抓抓俩。”
小高冲小明挤咕眼睛,“有人总来这‘嚎’呢,——晓宇!”小明问:“他嚎什么?”小高笑得拍大腿,说:“唱歌。”小明抓了一个,放罐子里,小高问为什么放罐子里,怕跑喽?“蛐蛐喜欢黑。”“那不憋死?”“盖有小眼儿。”
有空的壳,小宁问立本:这是蛐蛐的吗?为什么掉了呢?“壳不能长,身体要长就得换壳。”老单爷讲过,金蝉脱壳哇,是蝉蜕,壳可入药。蛐蛐也这样,外边有硬壳,生长要脱去旧的,长出新的壳;不是时时更新,要隔一段时间。坚固,与外部物质同化,是自我保护。但这壳只能和同类或同等生物争斗时起到防护作用,在大的威险面前不起作用。螃蟹要强硬许多,但脱壳的时候也很危险,有河里的,有海里的,生长都要蜕壳。老曲说人的手脚的老皮,是死了的,积聚增厚;老皮没有知觉,变得坚硬,抗磨,便于劳作和奔跑。
小家抠洞穴,也没粮食呀,“它们吃啥呀?”立本说:“吃草根,也吃庄稼。”“那多了怎么办?”
发现南崖上人影晃动,“上去!”立本登上北坡,看见南边人准备了土。
纸条写着,人的智慧在反应的反复,如流水冲刷形成沟壑,思维是流水低于出口留存其中。
小全也上来了,他和立本拉下面的人的手。阳光晒头,晒脸,流了汗。
小武说:“那边有人。”小明说:“是立民他们。”小勤和小林拐弯上了南坡,钻进那边的苞米地里。小高跑上去,混到立民那堆儿。小明说小文,“不是不让你跟小勤玩吗?你还告诉他们!”小文不高兴,说:“我就那么说说,谁知道他们就来了!”小明冷脸说:“以后有啥事你别叫他们!”小文捂肚子,“诶呀,诶呀……要拉屎……”
站到沟边,隔岸站立。小高四处捡土块。
小家指,说:“看,那小王八羔子!”
“咱们打不打?”“不打,回去。”有豆子地,太矮,立本领他们走这边的苞米地,顺着垄沟往北走。苞米杆挺拔的,绿色染上了红色,叶子似围巾,叠了翻着,一个一个,又似小旗飘扬。杆上长出了棒子,那个地方粗壮得像病了,须子像胡子,红胡子,黄胡子,花胡子,杆有的折了,有的倒了,散发着味,仿佛飘着气。后面传来喊叫,有土落在尖上穗儿和叶子上。小明要回去打,立本说不用理他们。老单说过,人遇到挑衅,能够从容和缓,那是内心强大。
小明不高兴,晓宇也认为立本太软。他们走前边,也不打招呼各自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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