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归晋不甚妥帖,还是归唐比较好。”
接风宴上,面对王镕的感激奉迎,坐在对面的李嗣源如是说道。王镕笑着点了点头,又举起杯祝李存勖道:“早闻晋王乃是仁义之君,深受先帝喜爱,殿前收作义子。晋王年轻有为,兼天潢贵胄,早晚当称皇帝。”此话一出,众皆楞然。李存勖怔忡间不慎将酒杯碰倒,浇湿了衣袖。
侍者从旁擦拭,李存勖一脸狼狈,不知作何应答,眼光不自主地瞧向嵇昀。
嵇昀尽管察觉,却假作无视,低着头仿佛陷入沉思。
倒是李嗣本先声夺人,朗声道:“眼前,我们只知道要消除国贼,至于将来光复大唐,谁来做皇帝,倒是后话了。”这话一出,引得多人点头,附和称是。嵇昀微微侧目,注意到李嗣源的脸色较之刚刚稍有缓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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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次庞师古没能攻破晋阳,捣烂李克用的坟头,朕一直遗憾到今天。”梁帝乘坐御辇,北上的途中不止一次和他的儿子们说起这些。
梁帝朱晃共有五个儿子,依次名唤朱友裕、朱友文、朱友珪、朱友贞、朱友璋。朱友裕身为太子,向来恭顺父亲,每当听闻这话,便宽慰梁帝道:“父皇请放心,李克用既死,李存勖不足以笼络晋人,乌合之众绝非大梁之敌。何况儿等皆已成人,足可替父皇分忧,儿确信,今日一战必能彻底消除晋患,父皇定鼎天下之日,只在眼前。”
“我儿说的不错。”梁帝闻言而喜。
听说梁兵据此不远,李存勖率领晋军出战,双方在镇州以南五十里相遇,各自摆开阵势。
李嗣昭出阵叫喊:“大唐晋王驾到,快叫反贼朱全忠出来说话。”梁兵主将是个白面少男,年纪刚逾十六,原是朱晃四子朱友贞。朱友贞压枪在手,提高声音道:“唐朝皇帝已禅位于我父,天下早属大梁,你们家这个唐晋王究竟是哪个窟窿洞里冒出的?”
诸将听了这话,个个摩拳擦掌。李嗣源嘱咐李嗣昭道:“与其跟他拼口舌,不如斩首以示威。”李嗣昭点点头,旋即提刀喝马冲将过去,朱友贞一惊,见其来势汹汹,不敢与战,急忙拨转马头回营。同时,身侧两只彪将骤马冲出,把李嗣昭拦挡在外。李嗣昭挥刀冲阵,与二将立时战在一起,刀枪并举,尖来刃往,不出三招,两个梁将即被李嗣昭砍落马下。
“出击!”
李存勖见己方首胜,急忙挥动令旗指挥晋军冲击梁兵兵阵,梁兵败退,丢弃战马、车械无数。晋军士兵见状,顾不上追赶,各自捡拾争抢器械和物资,手提肩扛,背负马驮,一时热闹。李嗣本等将领们并不阻劝,而是唯恐自己的部众落于人后。
嵇昀觉得事有蹊跷,寻思道:“朱全忠用兵以严苛闻名,怎会刚输一阵就丢盔卸甲,失了法度?其中恐怕有诈。”
于是劝李存勖止住士兵。李存勖下令各军停止争抢,无奈乱军喝止不住,令出不行。
嵇昀急忙唤高思继近前,嘱道:“若有变故,保护好晋王。”高思继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远处鼓角声重,抬眼看时,有一路大军浩浩荡荡向北杀来。为首将军原是嵇昀旧日相识,前番刚刚从晋阳撤围而去的韩建。面对梁军的去而复返,晋军士兵反应仓促,机灵些的赶忙丢了手上的东西,仓惶奔逃,迟钝些的试图跨鞍上马,可尚来不及卸掉马背上的物品,就被冲杀而至的兵潮淹没。
“快撤。”
溃势从前军一直贯穿到后军,李嗣源眼看败局难免,当先下令后撤。
高思继谨记嵇昀嘱托,掩护李存勖向北疾驰。
行军到镇州城外十五里处,遭遇派出寻探的斥候,回报说朱友文、朱友珪带一路梁兵先一步袭破镇州,王镕兵败被杀。李存勖等诸人大惊,急忙拨马向东,欲回晋阳。
又行四五里路,迎头撞见一路大军横在道中,朱友裕、朱友璋二兄弟披坚执锐,早早守候在晋军的必经之路上。朱友裕举剑在手,与众人道:“捉住匪首李存勖,回去请功。”
梁兵士气甚足,争先恐后。
高思继刀舞如扇,东挡西杀,身中箭伤枪创无数,好不容易保着李存勖杀出战阵,浑身衣甲已被鲜血浸湿,见嵇昀淹在阵中,当即便要回身再战。
这时,忽见野南浔一手挥剑杀开血路,一手在后扯住缰绳,马背上驮着的正是嵇昀。
晋军一路东奔了数十里路,到了一处山险地僻之地,医官奏报高思继伤重,命在旦夕,李存勖于是命全军就地暂歇,与嵇昀等众将前去看望。
见到浑身血染的高思继,李存勖泣不成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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