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经高度紧绷,没过多久,赵桓熙就开始觉得精神疲惫。
他向左右看看,看到的是一张张坚毅冷静的脸庞,心中不由十分惭愧,伸手揉了把脸颊,打起精神往前看。
今天是个阴天,不好根据太阳判断时辰,全凭经验。
鲁啸林估摸着快到中午了,正打算让众人停下休息,前头探路的士兵突然吹响哨子,同时大喊:“有埋——”
话喊到一半就戛然而止,与此同时,七八支箭矢向这边飞来,猝不及防间走在队伍最前头的五六个人全部中箭,连鲁啸林肩头都中了一箭。
“弓箭手压制!其他人,跟我上!”鲁啸林一把拔出箭支往旁边一扔,趁自己这边的十名弓箭手也开始向对面射箭,抽出大刀带着手下士兵就朝对面扑了过去。
曹三刀把赵桓熙推到道旁的山壁上,对附近的几个士兵道:“保护云麾将军!”说罢带着他的队伍跟在鲁啸林后头冲了过去。
耳边很快传来夹杂着刀兵碰撞和怒吼惨叫的厮杀声。赵桓熙心脏砰砰直跳,又害怕,又羞耻。
他们当兵的都上了,自己这个将军却躲在这里,还要人保护!
他握着刀柄的手紧了又紧,对被曹三刀留下来的几名士兵道:“你们去帮曹队长他们。”
“可是曹队长让我们保护将军。”
“你们也知道他是队长我是将军,听我的!”赵桓熙吼道。
那几个兵本来就不愿意躲在后面,被赵桓熙这么一吼,留下一句“那将军你自己小心”,拔出刀来就吼叫着杀了过去。
赵桓熙靠在山壁上,张着嘴大口喘息几次,强迫自己平静下来,扭头看向不远处那三个中箭的士兵。
中了箭还能动的都跟鲁啸林一样拔出箭来杀过去了,留下来的都是不能再动的。
赵桓熙走过去,将唯一一个胸部中箭但还有气的士兵箭尾折断,把他拖到一旁,然后抬头看向十几丈开外厮杀在一处的两拨人。
他不顾母亲的哀求不远千里从京城来到广宁,又不顾祖父的叮嘱从广宁来到白石峡。如今战场离他就十几丈的距离,这十几丈却像天堑一般让他没勇气迈过去。
曹三刀鲁啸林他们都是他的同袍,同袍即兄弟,兄弟即家人。如果此刻在那里和敌人厮杀的是他母亲或者冬姐姐,他也能躲在后面不过去吗?
不,他不能!
赵桓熙心中冲动热血上头,握着刀就朝那边跑去。
可是冲到那边,他什么都没做,只是看了一眼,手就抖了,腿也软了,胃里一阵阵地翻腾。
道路两侧的山壁上泼墨般溅满了鲜血,满地的尸体让这里看起来不像人间,像炼狱。
刺鼻的血腥味一个劲地往他的鼻腔中钻,眼前人影走马灯般晃来晃去。他看到有人脖颈被刀刃豁开,血喷得比他杀猪那次还要多。他看到有人被一刀捅穿了腹部,那刀抽出来的时候,肠子也跟着出来了……
他看到曹三刀满脸是血地朝他大喊着什么,可是他脑子里嗡嗡直响,根本听不见他在说什么。
一个陌生凶悍的铁勒人不知从什么地方钻了出来,高举带血的长刀一刀向他劈过来。
被战场残酷景象魇住的赵桓熙就这么呆呆地站着,完全不知该作何反应。
关键时刻曹三刀飞扑过来,用自己的左肩硬生生替他挡下了这一刀。
滚烫的鲜血近距离地溅了赵桓熙一脸,他猛的惊醒,见那铁勒人鬼吼鬼叫着眼神凶狠地就要将挡在他面前的曹三刀捅个对穿。他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一把将曹三刀推开,挥刀就上去了。
他脑海里还是空白的,心里就只有一个信念——他一定要杀了这个铁勒人,不然他就会杀了曹三刀。曹三刀不能死,他是家里的顶梁柱,他还有四个没有长大成人的孩子!
在这样的信念驱使下,他的腿越来越稳,他出刀的动作越来越顺畅,他的双手越来越有力。在刺穿这个铁勒人心脏的时候,他表情麻木,没有丝毫的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