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霄正立在驿站窗前,望着苍茫的夜色出神,周行快步进来,低声道:“大小姐,周先生叫人紧急递来的信!”
陈霄转身接过,展开看信:“。。。睦州大旱,尤以乡野为甚!”
“。。。自入冬以来,睦州遭遇旱灾,睦州米价暴涨,四千七百文一石。。。。”
“。。。睦州下辖六县,建德、寿昌收成不到丰年的一半;桐庐、分水,损失十之七八;遂安,损失十之九;还淳,颗粒无收。。。”
“。。。百姓们卖田地、拆房屋、砍伐养蚕的桑树,卖耕牛,甚至卖妻卖子,溪河里的鱼虾螺蚌早就枯竭了,野菜草根也被挖食的一干二净。”
“百姓们饥寒困迫,又兼有税赋、杂役、催租、刑罚逼得无家可归,面黄肌瘦形销骨立。街边,百姓们成批成批死去,更有衣不蔽体的百姓们,面无人色,扶老携幼,号呼宛转,举家逃难…”
信的末尾,周先生墨迹凌厉:“请大小姐早作决断,旱灾过后,蝗灾接憧而至,更有瘟疫横行,再者,灾民举家逃难,若放任不管流民大批聚集去临近州府就食,恐成难民匪患,冲击州府,酿成大祸!”
见周先生的信,字迹潦草,匆匆挥就,可以想象写信时他的心情,该是何等焦灼!
陈霄深吸一口气,转身回到桌旁,提笔回信,周行快步过来铺纸磨墨,陈霄止住了他:“去叫咱们的人赶紧吃饭,喂饱马匹,歇息一夜后,明早折回,先去睦州!”
“是!”周行应着,又迟疑的看了陈霄一眼:“汴州,萧大人那里。。。”
陈霄手中的镇纸一顿,又迅速落下,将卷曲的纸张压平,她垂着眼睛回道:“顾不上了!”
“睦州灾情要紧!”
“是!”周行快步出去。
陈霄悬腕磨墨,静下心来,提笔蘸墨回信:“我即刻回转,请先生着府衙立即下发文书,询问睦州府衙,州府各县遭受旱灾的有多少,详细到各乡。各乡能够养活自己的百姓有多少户。”
“应当由官府供给粮食的有多少户。可以雇佣民夫修筑沟渠堤防城墙的有多少户。各州府县衙,仓内钱粮可供发放的有多少。可募征出粮的富户有多少。寺庙道观府学存粮多少。各县呈文上报,据实奏报!”
写好信,陈霄搁笔拿起信,细看一遍确保无遗露后,装入信封封好口,正要扬声叫周行进来。
她一抬眼,却见百宁立在门口敛声屏息,面色十分难看,他看着陈霄的眼中满是期盼。
陈霄转开视线,扬声喊道:“周行进来!”
周行大步进来,接了信回道:“我这就将信传回江宁府!”
“马已喂饱,明日一早,即可出发!”
说完,他打量了一眼百宁,步履匆匆走了出去。
百宁注视着陈霄,他身体僵硬,脚下有些虚浮的走近了几步,握着腰刀的手松了又紧。
他面色铁青,眼中满是失望,嘴唇也抿成一条直线,高声责问着陈霄:“你要走?”
百宁气急起来,声音染上几分隐怒,他一时忘记了身份,只顾着要来确认消息,他不敢相信,都走到河南道了,陈霄居然要折回去!
他屏息静气,等着陈霄的回话。
陈霄凝视着百宁,眼前闪过萧景的面容,她神情微带歉疚的点了点头。
百宁喉咙一哽,他满眼的不敢置信,话语好像卡在了喉咙里,好一会才艰难吐出来:“你居然不顾我们大人的安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