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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穗楼前搭棚施粥,注意到这件事的不仅是檀府。
杜徵在楼中抚琴,一曲奏毕,便叫人将自己的蕉尾抬了下去,换上另外的琴师。杜徵自己则换上一身不起眼的素色长衫,来到秦淮南街,嘉穗楼前。他从楼前经过,放慢了脚步,看起来只是闲走过此。今日楼前施粥已经结束,他并未见到那位近来十分惹眼的东家,于是只在楼前稍微驻足,便离开了。
大晛国中,没几个人真正知道鹤鸣楼的背景。以鹤鸣楼如此规模,尚且要避让檀自明三分。
到底是谁,在这个多事之秋有胆量公然跟檀家争利,杜徵自己也有些好奇。
华灯初上时杜徵回到楼中,正在案前书写时,侍女进来报,嘉穗楼掌柜李秾求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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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徵听这名字玩味了少顷,侍女便带着一个人走了进来,杜徵抬头端详了片刻,便认出了眼前着男装的女子。
李秾,不就是绍元三年用计买走楼中数百匹蜀锦的人吗?绍元三年圣寿节,为了给天竺王妃回礼,宫中皇后娘娘强行要巡防营统领谢赓送上一千匹蜀锦,最后竟是谢赓府上一个叫李秾的下人想的办法。之后杜徵叫人去查这件事的始末,查到了李秾的身份。
杜徵没想到多年过去,竟又一次见到李秾。今天他到楼前时,根本没有想到的那位主理嘉穗楼的掌柜竟然是她。
杜徵放下手中的笔,做了个请的手势。“李掌柜,请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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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秾问礼后在下首的禅椅上坐了。侍女把茶端上来,她浅浅啜了一口,杜徵便等着她开口说明来意。
“杜掌柜,我今日来,是想与鹤鸣楼谈一件事的合作,不知杜掌柜可有兴趣一听?”
杜徵主理鹤鸣楼多年,几乎从未和女商打过交道。李秾虽是女流,没想到说话的方式却直接爽利,这倒是出乎杜徵意料。
“李掌柜既已有登门来访的诚意,在下愿闻其详。”
李秾铺垫了三五句,便直截了当地说明了此行了来意。嘉穗楼希望能和鹤鸣楼合作,将檀家挤出帝京粮市。这第一步,李秾以南下收购江米的路线图,换取鹤鸣楼以余粮支持嘉穗楼施粥。
江米其实是交广米的统称,其实不全产自青龙江畔。今年开春,京中多家酒坊都在嘉穗楼中订购江米,据说嘉穗楼中混合的江米最适宜用来酿制清酒,而清酒在帝京酒楼间正受欢迎。
杜徵不知道李秾是用什么办法将几种南方江米混合在一起得到了京中酒坊的青睐。鹤鸣楼在南方也有人,要想打听到这几种江米的产地不算难事,但从李秾处交换而来确实是一条便捷之径。
他打量着李秾,李秾也并不怯,安静地抬起头承接他的目光,和他对视时并没有闺阁女子的拘束。
杜徵也看出来了,眼前这个李秾纵然是个出众的女子,她也并不清楚鹤鸣楼的来历。以楼中经营的产业之巨,根本就对李秾手中的江米产地看不上眼。不过,有一件事让杜徵动意了,对付檀家,和李秾的合作或许是一个开始。
杜徵送走了李秾,他答应李秾,五日之后给她答复。回到房中,杜徵重新换了一张纸,写另一封信。而信中所写的,就是询问其他人,是否开始对付檀家。
李秾身兼两家坊店的掌柜,随着嘉穗楼客流的增多,越发地忙碌起来。每日处理各种事务,经常亮灯到深夜。偶然有一天闲暇,抽空到青溪去拜访,看看赵执。赵执也是很晚才从宫里回来,两人对坐。可等到陈婶从厨房热了饭菜温了酒端出来时,李秾已经趴在桌前睡着了。
赵执将李秾抱到房中,陈婶看出了些什么,急忙去寻来一床更大的双人被褥。可赵执在李秾的床前静坐片刻,两人聊了几句最近的事,待李秾睡过去后,赵执起身离开了。
陈婶看到赵执提着灯走出院子,有些热心地问赵执:“郎主怎么不陪着李娘子?”她问得隐晦,也像是提醒眼前的年轻人。
“咳,陈婶不必多问。李秾睡着了,未经过她的同意,我怎能留在她房中。”
那间屋子李秾只在从南谯回来时住过一段时日,可赵执已将它视为李秾所有。陈婶是赵府中人,她一时有些不能理解,以赵执如今的身份,留在李秾的房中为什么还要如此小心,李秾的身份也不是豪门贵女。
陈婶哪里知道,就在方才退出房间之前,赵执轻轻在李秾嘴角印下一吻,已经让他惴惴如同偷窃。越是日日忙碌不能久处,他越是想念她,也是想念,也就越是情怯。这也是他第一次尝到这样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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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负暄,虽然遭逢意外,但今年建康城内外的春花却开得格外好。
皇甫震霆自遭劫回宫后,一只断续地生着病,直到天气回暖,才慢慢调理起来。上巳节将至,往年照例是有上巳节宴的,但今年因上元节出宫生了事,群臣无人再敢提起。但三月初一那天,宫中的太后作了决定,向礼部提出,上巳节照例在钟山摆宴。太后的理由也很正当,正因为皇帝陛下御体不安,才要在灵秀之地设宴祈福。
不过这个提议皇甫震霆并没有驳回,上巳节那天还是照常出宫去了钟山。群臣先是诧异,后来想想也回过神来。上元节那样的意外不该再有,若是连陛下都害怕不敢在帝京立足,那天子脚下的子民谁还能安睡?
上巳节,京城中商家多不营业,都关上门举家去郊外踏青了。上元的意外只在朝廷震动,并不能阻止普通的民众出门游玩娱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