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两家坊店都关闭后,李秾叫来张功和张武,让他们立即驾车到壁县购买药材,到壁县马车来回需要一日半,加上购买药材的半日,最多两日足够返回。她交代他们二人一定要快,若是慢一些,不知道还回不回得来。
张功和张武刚刚驾车离开,街面上立即又多出了许多无处求医浑身溃烂倒在路边的城民。李秾蒙着口鼻,远远看到一位倒在路边的病人,只是看了一眼那脖子处烂开的紫色血肉,便喉头一甜差点呕吐出来。
就在当天傍晚,街面开始隐约听到悲戚的哭声,最开始染上疫症的人因医治无效而死去。在京外产业的官宦人家开始驾着离开,暂避瘟疫。
李秾本以为这次朝廷也会放任不管,正感到心寒,不过很快听闻,朝廷已将南城几处空置多年的仓库征用为医治时疫的医馆,并聘请城中医士前往,所有感染时疫的城民由巡防营送到那里进行医治。
但麻烦的是,朱雀大桥被炸毁,现在秦淮南北两岸往来十分不便,又逢寒冬时疫,短时间内不可能重建大桥。朝廷想了一个办法,征用了数百只船,往来于两岸之间,用船沟通两岸物品人员往来。
李秾和阿棉几乎不敢再到街面上多走动,多数时候都在关在云影坊后院里,连饭蔬都吃得越来越简单。就这样锁在院中什么也不做,李秾越是静默越是心急如焚……
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
李秾想到一个人,李中李太医。她用自制的棉巾紧紧戴在面部,过御街,穿清溪,到清明门附近李正的私邸去碰运气。没想到的是,正巧碰到李正在家。
李正告诉李秾,太医院有一半的医士被派到南城仓库去了。但是李正不能去,陛下和宫中后妃都在宫里,他必须时刻听令。因此李正每日只能来往于宫太医院和家中,不能去别的地方,好在皇宫里附近的时疫并不严重。
李秾心里暗自遗憾,李正出自民间,曾在民间行医十几年,因机缘才被荐入太医院。他见过的病症之多,直接出身太医院的医士没法比。可惜的是,像李正这样全建康城医术最精湛的几个人,都被拘在皇宫中,至今都没有接触到疫症。
她心里思量再三,还是忍不住对李正说了出来:“李兄,以你的医术之精湛,再多几个你这样的医士,早些了解此次时疫的症状,利用宫中丰富的药材,早些想想办法,或许……”李秾将后面的话咽了下去,李正身属太医院,特殊时期给什么人看病只能听命于圣旨,自己做不得主。
“李郎君,你穿过大半个京城来找我,是为了?”李正之前多次给李秾把脉,早已知晓她的女子身份,只是李秾一直男装示人,他便一直默契地叫她李郎君。
李秾一脸落寞,挤出一个无奈的淡淡的笑。“李兄,你是我认识的医术最精湛的人,我本是想来请教你,有哪一味药材能暂时抑制疫症发在人身上的高热、起疹的症状,还有,云影坊中有不少棉布,不知可否用于制作遮住口鼻的罩巾。我想,李兄你过去在民间行医许久,或许有过对抗疫症的经验……”
“如今你受命不能离开皇宫附近,至今还未能见过疫症,真是,好可惜……但你是受命于朝廷,也是没办法的事。李兄,我走了,时疫凶险,你也要万事小心啊。”
李秾抱拳告别,转身欲走。
“李郎君稍等,你怎的就笃定我还未见过疫症?你既登门来问,我有二三言语告知于你。”
李秾惊喜:“李兄诊断过时疫病人了?”
“朝廷的命令我必须遵守,但身为医者,实在做不到在帝京染疫时龟缩在无虞之地,对满城死伤作壁上观,那实在有违医者的本心。我有弟子在南城,他每日都会将所遇的症状写在纸上,托人送到我宅中。我们师徒二人议了十几日,也渐渐有了些眉目。”本书由LK团队为您独家整理
“太好了!”李秾几乎雀跃起来。
整个京城的医者还未配出能针对时疫的药方,但李正师徒俩已经试验出能缓解高热等症状单味药材。其中有两味,正是嘉穗楼之前买的那一批里有的。
李正将用量和用法写在纸上交给李秾。李秾又请教了用棉布如何制作罩巾。本书由LK团队为您独家整理
李正问她,坊铺中的药材和棉布是否都准备在此时出售。李正多少知道李秾的一些事,在他心目中,李秾实在是一个头脑过人的生意人。如今这个时候,李秾在城中兜售棉布和药材,奇货可居,定能大赚一笔。
李秾思索了一番,最后还是摇摇头。“李兄,我还没有想好。我要先回去仔细考虑一晚,李兄,多谢你告诉我的事。”
李正看着她蒙着罩巾匆匆离去的背影,有些感慨。
这个女子能在饥荒之时施粥三月,如今帝京染疫,人心惶惶,她总是不甘心闭锁院中,孤身穿城而来向他请教。她手里的那些药材和棉布,李正有预感,李秾不会将之用来囤积盈利的。
李正暗自感到惋惜,这样的人,为什么偏偏不能生为男子,入朝为官呢?那样她可以做的事一定会比现在多得多……
第110章血肉一体
壁县的药材已经被京里的大户人家抢购一空,张功和张武只得到更远的村镇去买,直到七天后才从京外返回。回京路上所见,每日都有人拖家带口地逃离京城,听说周边的州县也有人染上疫症。
朝廷征调在京的医士,但现在还未找到对疫症有效的药方。熬不住死去的城民越来越多,权贵人家也未能幸免。听说朝廷在南城无人处挖了巨坑,将尸体淋油焚烧,焚尸的烟雾臭气飘出几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