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3小时)
接下来,我再也没有睡着。但我也没有做什么事。就连在手机上找什么东西看看的事情我几乎也没有做。几乎,是说,有几次我拿出手机来了,打开了,然后又关上了。
我几乎也没有想什么。有几次,我想过要去想素华和可可和以以了,可是又自己关上了这扇门。总觉得哪怕想一想他们也会给我和她们之间带来什么不可知因素似的。
而我自己还在告诉自己我并无恐惧。
也就是说,我一直在发呆。
直到眼前的也就是周围的景象发生了变化。
也就是说,人开始动了起来,声音又开始有了。有人在叫喊,飞机来了!有人说:小姐,这里是机场唉,每分钟都有飞机来的。那人又叫:是真的,是飞机来了。那人又说:你倒是说清楚点呢,你要说,飞机开到我们这里来了。
许多人往窗边走去。许多人指指点点。
我也走了过去。真的,有一架飞机已经在我们眼皮底下慢慢地停了下来。
看来不用等到3月8日起飞了。
这话不是我说的。说话的是谁,读者不用猜都知道。
当然是汪若雪小妹妹了。
因为汪若雪小妹妹真的是把自己拴在她的程哥哥的腰间皮带上的了,或者说如影随行。
我终于对她说了一句话。我记得我很久没对她假以言辞了。我说:你终于没有在这里大酒店里再过一晚的希望了。
她说:本来就没有。她的话很短,可是语调很兴奋。我有些后悔我怎么又给了她一个兴奋的机会,怎么就管不住自己的嘴。其实我早就知道了,只要我对她说话,不管是好话还是坏话,一概有让她兴奋起来的功能。
我本来应该尽量远离她的。人的感情在不应该有的时候最好不要有,连有的机会也是不能给的。
所以我接下来没有再说什么。
接下来的事情坐过飞机的读者应该都是熟悉的。
首先是,过了没多久,这架飞机上的乘客慢慢地走了出来。他们直接就从我们的登机口走了出来。各色人等,男女老少,但多半是东亚样子的人。
然后,这些乘客源源不绝的,越来越慢地走出来。
往外走的乘客数量越来越少,但总是没有尽头。看着没有了。又出来一个,两个,甚至更多。
我看了看登机口上方的电子钟,22点35分了。这些人已经往外走了将近30分钟了,竟然还有人往外走。电子钟下方的电子屏幕上仍然是原来的字幕:登机时间:17点35分。我们这个牛航航班原来的起飞时间是18点30分,现在已经过了整整4个小时。
可不管怎么样,飞机到了,希望就到了。
然后,又有了新的动静了。我们身边的观众们把目光甚至脚步都换到我们身后的那个方向去了。那个小男孩说:空姐来了。小女孩说:老外。小男孩说,是汉人。小女孩说:我是说你说的是外行的话,是空乘来了,有男的。小男孩说,你才是老外,外行呢,那两位是机长好不好?
机乘人员的队列走到登机口旁就停了下来,直接停在了我的面前。一个机场工作小姐走到柜台里面,拿起话筒说:请大家不要挤在登机口,耐心等待,我们会尽快安排大家登机的。她用昂语和汉语各说了一遍。
放下话筒,她对我笑了笑。她露出一口牙齿。她的牙齿真白,我无聊地想着。
然后我后撤了一步。然后我转过头去说对不起。
我本以为我踩到的是汪若雪的鞋面,没想到发出轻轻一声噢的竟然是个长者。也就是那个被海浪说成是基因的纪印先生。他的叫声很轻很弱,他接下来的动作也很轻很弱。他直接地就软到地上去了。
我这一吓可是不小。
我叫着:先生!纪先生!
这位纪先生不仅不回答我,他都不看我一眼。他的眼睛完全是闭合着的。他的嘴唇是发紫的。
发紫,嘴唇发紫。我听说过的,那是梗塞的一种症状。我蹲了下去,继续叫着他的名字,我把一只手伸到他的鼻子前面,然后我叫了起来:他没有呼吸了!
我叫着往起站,听见了另一个人的叫声。我知道我的脑袋是撞到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