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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八章 最美的一刻(第1页)

我跟随纪容恪到达南郊巡视那天,我和往常并没有什么不同,平静得就像一切都没有改变,我拿着硕大的蓝色背包坐在副驾驶上,身后是纪容恪。我目光掠过窗外的景色,后视镜内何一池拘谨的脸庞十分滑稽,他坐在旁边动也不动,似乎察觉到纪容恪非常不悦,生怕踩了雷,而即便车厢内寂静得挑不出任何错,纪容恪幽深的眼底仍隐有怒意。

此时的我早已不再是冯锦,而是贺渠名副其实的太太,被一个男人在名字前冠了姓氏,从此于这段错综复杂的婚姻关系中失去自我,到哪一天才能终止,我也不知道。

贺渠对于结婚这件事最早提出来,可也是最长时间保持缄默,我有意无意暗示了几次,他都没有拾起话茬,似乎忽然间改变了心意,而何一池的警醒让我醍醐灌顶,不能拖下去了,拖得越久,我们之间越会因为这么多棘手的事而疏远,失去贺渠这棵大树,随即而来的狂风暴雨我也许抵抗不住。

贺归祠显然对纪容恪有了防备,九叔也最会观察局势,他沉寂多日在暗处按兵不动,无非是在等待时机,他当然不会甘心被一个后生晚辈真的压制到死,更不可能甘愿送九龙会到最终覆灭的地步,而这个时机能否让他瞬间翻身再度反击,是他最看重也最谨慎的,一旦纪容恪不得贺归祠信任的风声传出去,他失去了军政的庇佑,手上的权势削弱大半,九叔第一个会向纪容恪下战书,论黑吃黑,他们谁也不怕谁。

而第二个为此付出代价的,就是做掉卫坤的我。

四方强者蠢蠢欲动,格局稍有变数,顷刻间地崩山塌。

为了让贺渠松口,我也费了一番周折,因为我和纪容恪之间的情事败露,他对我有些冷淡,虽然他不曾表现明显,可女人的敏感心思足够使我察觉到一丝一毫。他将自己关在书房内审阅案宗,我烹了茶送去给他,似不经意提及了南风街的巴黎梦幻,那是一家老牌婚纱店,大概有四十余年历史,是最早一批进入婚庆领域,贺渠当然听得出我的意思,他将茶杯接过去,用杯盖撇了撇漂浮在上面的茶叶,“你喜欢那一家的婚纱吗。”

我见他接话,按捺住内心的急迫说,“路过橱窗看到最新的两件款式,觉得非常高贵漂亮,多看了两眼,回来和你说说。”

他喝了一口热茶,细细品了品滋味,大约觉得很香浓,他将茶杯举高,和视线平行,专注看了眼瓷杯的花纹,墨蓝色的牡丹清新秀雅,纤细花茎延伸到杯口,大有吸食琼浆玉液的错觉,他神清气爽笑,“我记得你并不太喜欢留意衣饰,忽然关注这些,是有什么想法吗。”

这话我当然不能先讲,我沉默不语,眼神略微期待看向他,他见我长久无声,便抬眸看我,对上我目光内的神色时,他笑得更加深邃,“想穿上试试吗。”

我抿了抿嘴唇,“没有出嫁的女人穿婚纱不是很怪异,何况我现在开始显怀,穿上也不会很漂亮,但我确实有些期待,婚纱是女人一辈子的梦,再没有比做新娘更美的一刻了。”

贺渠意味深长勾了勾嘴角,他把茶杯重新放回去,推开椅子站起身朝我走过来,在他缓慢而自信靠近我的过程中,我险些窒了呼吸,我不知道等待我的结果是怎样的审判,他是愿意还是不愿,是装傻还是直面,当他站在距离我仅仅半臂之遥的地方顿住,我几乎在那一刻摒住了呼吸。

纪氏存亡,纪容恪安危,我的性命,都取决于我能否彻底在贺家立足,贺渠精通一承官脉,在政界如鱼得水,没有他掌握不到的消息,也没有贺家得不到的面子,人命在权势面前也不值一提,婚姻是我最大的线索和筹码,是我最好的捷径与屏障。

贺渠在我头顶说,“抬头看我。”

他声音不喜不悲,平缓无波,让我略微怔了怔,有些拿捏不准他此时的态度,我正在犹豫要不要抬头,他忽然用手指勾起我下巴,让我面对他,他微微摆动头部左右打量我,耐人寻味说,“你在暗示我,该给你名分了是吗。”

他如此直言不讳,让我一时间失语,我盯着他默不作声,他笑了笑,“他知道吗。”

不知是我的错觉还是真的变化了,贺渠温和如玉的面孔一如往昔,可我却觉得他眉眼蕴含了阴森,我说,“他知不知道不重要,原本就和他没有关系。”

贺渠哦了一声,他手指从我锁骨沿着乳沟一直向下移动,最终定格在我腹部,他在感受到那微微凸起的高度时,眼底划过一丝冷度,“这个和他也没有关系吗。”

我看着他眼睛说,“谁娶了我,孩子父亲就是谁。”

贺渠听到我这样肯定答复,他闷闷低笑出来,“他会允许吗。”

我握住贺渠扣在我腹部的手,“他不允许,可他又是谁的丈夫呢。”

贺渠手指隔着衣服轻轻滑动,他潮热的指尖温度滚烫,险些灼烧了我,“看来你对他恨意很深,埋怨颇浓。”

我不动声色转了转眼珠,果然贺渠已经视纪容恪为敌,这样情况下,自然是统一战线共同挤压才能让他痛快,于是我笑着说,“如果你被人抛弃,为了他几次险些丧命,却得不到他的认可,包括骨肉也要流落在外,还要看着他与其他异性缠绵悱恻恩爱白首,你会不恨不怨吗。”

贺渠抿着嘴唇,他笑得意味深长,“既然这么恨,不做点什么来发泄吗。”

我眉骨一跳,下意识窥探他眼神内的情绪,他站在我面前面无表情,伸手理了理自己衬衣的纽扣,并没有再点明的打算,我问他怎样发泄,他反问我你想吗。

我蹙眉看着他手指灵巧的穿梭入扣眼,我说我不懂,他反手关合住书房大门,绕过桌子重新坐下,他对我指了指桌前另外一把椅子,示意我落座,我垂眸看了一眼,我按住扶手坐下,他手握拳撑住太阳穴,偏头微笑看我,“他确实对于你,做的过分薄情,我受理过大大小小的案件数百个,其中婚姻案例最多,闹到法庭上兵戎相见不计其数,我最深恶痛绝这样的男人,所以私下很想帮助你,跳出我们情分与关系不谈,于公我也很不看好你继续耗费自己在他身上。”

我深深吸了口气,“你直说。”

“不妨我们一起摧毁掉他。”

他斩钉截铁说出这句话时,我身体内骤然一僵,旋即便寒冷下来,犹如掉入冰窟内,我有些不可置信,他竟然会对我说这样的话,在他甚至不确定我是否真的恨他要报复他的情况下,贺渠毫无隐瞒抖出他的打算,我舔了舔嘴唇,愈发觉得对这个始终以温和示人的男子看不透彻,莫非当真如纪容恪所言,贺渠根本不简单。

我手指拨弄开眼前垂散的细发,用疑问的口气重复,“你摧毁掉他。”

“不行吗。”他笑得势在必得,“难道等他夺取贺家产业,我一无所有时,再以卵击石去碰撞,胜算可远不如现在大。”

我忍不住问他,“你相信我吗?我很有可能从这扇门出去就把这些告诉他,他防备起来,谁也难以攻克。”

“如果为了他一个人情,就放弃自己最重要的东西,那你太愚蠢了,我想这样的女人也不会得到他的中意。”

贺渠从笔筒内抽出一支笔,他在指尖缝隙来回转动,“我给你婚姻、给你完整美好的家庭,给你孩子做父亲,为你遮风挡雨,护你周全,不管卫坤到底死在谁手里,这样讲,这个凶手绝不是你,一切证据都毫无意义。可如果你选择倾向他,你要等到贺润发生意外,才能顶到她的位置上,这个意外可能的时间也许是下一秒,也许是几十年后,一方是唾手可得,一方是遥遥无期,女人不能自私到为了爱情就不顾其他。你现在可不单单是一个女人,你还是母亲,母亲为了孩子妥协,为了孩子放弃自己最想要的,为了孩子抉择一个最稳妥保障的男人,这才是你应该有的担当。人都可以等待,但能否等来结果,谁也不能那么自信肯定。”

我咬着嘴唇,事情发展到这一步,让我有些措手不及,我没想到最后我们的婚姻竟然也成为了交易的一种方式,贺渠提议很有可能是试探,他要看看我到底怎么选,当然也有可能是发自内心,他的确喜欢我,可这份喜欢也让他迟疑担忧,他希望最大限度让这段感情安全,我陷入沉默,他等了片刻说,“不急,你慢慢考虑,我已经准备好了登记需要的东西,随时都可以促成这段婚姻,我也很期待你成为我妻子,也很期待为你报复的同时,消灭掉所有对我威胁的人。不过我可以等,但条子那边已经对卫坤的案子蠢蠢欲动,甚至签下了生死状。如果他们在你做出决定之前也有了动作,到时候你不要怪我袖手旁观,我可以倾尽一切帮助自己妻子,未必帮助得了不相干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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