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斐没动,他怕自己一旦动作起来,便会抖落自己身上冷漠的伪装。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方才挺如铁板的腰背此刻松了下来,朝她微斜着。薄唇藏在衣领后,浑身的锋芒都内敛了起来。
“若你失败了呢?”
傅缱容仰着头,那个男人掩在极黑长发后的眼睛一直沉默地看着她,她从刚才开始便观察着那对冷而深的瞳孔。此刻竟然发现在男人那双眼睛里迸发出一种难以言喻的,似是着魔般的光。
这个男人浑身都散发着冰冷的气息,此刻眼中的光更让他显得尤为骇人。
“若失败了,想来你也不会让我活着。”
失败了,当然是跑啦!傅缱容心中无聊地想。
“你是傻呢……还是太天真。”风斐扬起了下巴,将下半张脸从衣领中退了出来,在细雪纷飞中,冲傅缱容勾唇轻轻一笑。
那道笑容,如同冷铁裂了道口子!露出了无边阴冷的嗜血之气。
——若是死了,便当做给范丞相的投名状。能在沧琅走得多高,就连他自己都很好奇。若是还活着……那便送进情花阁里栓着,他的钱,足以让她只接自己一人。
就在那一刻,他终于下定了决心。
“大人?”
侍卫一直躬身在旁,心里计算着时辰,这会儿那边怕是已经动起了手。而面前看着无边雪幕的男人却像陷入了沉思。
“按兵不动,等到天明。”风斐漆黑的睫上落了雪花,他微侧头吩咐完,便利落转身离去。
“若出了结果,立时来报。”
侍卫目睹着背影锋利如刀的男人转身离去,俯身恭送,“是!”
***
雪越下越大,长街的尽头缓缓出现了个走着夜路的行人。
傅缱容的手在刀上按了许久,久到连刀刃都泛起了暖意。
长街尽头缓缓而来的轮廓越来越清晰,马背上坐着一个清瞿的身影,在这样大这样冷的雪天里,只裹了一件薄薄的披风抵御着寒气。
傅缱容再度闭上了眼。等着那马慢慢行来的感觉,就如同她还在傅家练刀时,听着雨落的声音,等候着出刀斩竹、而刀不沾雨的时机一般。
世界空旷而安静,而她要做的只是专心。傅缱容的半个身子已经被雪埋住,马蹄声离她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突然之间,她倏忽一怔,那个人竟然在距离她还有几丈远的地方勒住了马!
被发现了么?!
傅缱容听到那人从马上下来,她悄悄睁开眼睛看了过去。却发现那个清瘦的男人竟然也在看她。见到她睁开了眼,露出松了一口气的神情,“太好了,原来没睡过去。”
“在这样的天气里,若是睡着了,就不一定醒得来了。”
“……”傅缱容顶着满头雪花看着他,像颗埋在地里的萝卜,无言以对地沉默着。
“你为什么呆在这里,不去檐下躲雪?”
那个据说是从仙门里下来的男人,有着把温润的声音,边说话边朝她走近,还抖开了自己的披风露出了怀抱。傅缱容看着那覆在几层布料之下清瘦的胸膛,在寒冷的深夜里泛着薄薄的热度。
她握刀的手竟然迟疑了一瞬!
左千秋刚伸手,想将街角边缩着的流浪儿抱起来,突然感觉到心口一凉!他诧异地停住了动作,略微一低头,便看见了一截闪着寒光的利刃,从眼前女孩子纤细的手里伸出来,抵在了他的心口之上。
“你还想将我抱起来,还是怎的?”
咫尺之距,响起那女孩一把清朗的声音,带着轻轻的笑意和微微的嘲讽,也不知是在笑谁嘲讽谁,透着点无奈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