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氏这下学精明了,拉着韩大山退后了两大步,先行堵了杨若兮的后路:“你们要写欠条是你们的事,可别把我么家给扯进来。”
杨若兮没起身,用一种我见犹怜的姿态对着刘氏:“舅母,咱们毕竟是亲戚,爹娘在青州三年身边哪里有半分银子?思睿的俸禄养家都难,要是你们不帮补一点,这五百两欠条何时才能还上?”
“你爹回京后可是三品大员,这五百两还不是伸伸手的事情!”说来说去,这刘氏又心疼银子,又怕真的断了杨家这门亲以后得不到什么好处。
杨若兮的用意杨思睿算是看明白了,也学着她的样子对刘氏的方向行了一礼:“舅母是不知道御史是干什么的吧?御史是专门监察官员行贿受贿的,要是爹爹敢伸手,怕立即就大祸临头!逍遥王府和穆府可还盯着我们呢。”
不说这个刘氏都几乎忘了!杨家留在京城那肯定是逍遥王府的眼中钉肉中刺,杨家还有什么可蹦跶的?这么一想,刘氏便下了决心:“对了!我记得三年前咱们和杨家就已经划清了界限,咱们可是攀不上你杨家这门贵亲!今儿我们来就是想说与你们知道,等你爹娘回京要记得交代一声,别以为咱们还是亲戚可以予以予求!”
前后不到两个时辰,刘氏便将来意给来了个天翻地覆!韩大山几次张了张嘴,许是想到了杨家一倒台他在内务府的差事就处处受制,最后还是目光无神的缩了回去,躲躲闪闪根本不敢看韩千手吃人一般的眼神。
“既然舅母都说得如此决绝,那我们姐弟再往前凑倒是自取其辱了!”杨若兮若无其事的站直了身子,凤目上扬,眸子中的神色让刘氏有一刹那的迟疑。红唇微启,接下来的话也让刘氏心里生出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三姥爷作为韩家长者、吴老爷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今日就由你们为我们姐弟做个见证!韩家这门亲戚和我杨家就此断绝来往,荣辱尊卑各不相干,也绝不上门叨扰相求。”
韩千手倒是毫不犹豫的便点头应了下来:“吴老爷也帮老夫做个证,等老夫这双外孙写了欠条后,老夫就算是杨家家奴,荣辱尊卑也和韩家无关!”
刘氏心里突然又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总觉得哪儿不对劲,可一时又说不上来!
倒是一直没被人注意到的韩芳盯着韩千手和杨思睿姐弟俩来回看了几遍:三爷爷不是说才刚刚追着我们找来这边。可为什么他似乎和若兮表姐和思睿表哥很熟悉的样子?想清楚此节后,韩芳反倒是闭紧了嘴巴,眼神也不再乱动。静静的站在角落像是个没人注意到的布景板。
“说得这么严重作甚?大家都是韩家血脉,打断骨头连着筋。再说了,你姐弟俩在京城无亲无故、无依无靠的也可怜!如今是舅舅无能为力帮补不了你们什么,日后要是舅舅理顺了府上事务还是不介意拉你们一把的。”刘氏母子再绝情决意,韩大山最后一点良知倒也没丧失。这话说得倒是好听。可并不是杨若兮想要的结果。但她作为小辈,又是女子,要是再执意说什么断绝亲戚关系的话来倒是惹人诟病,一时倒真的找不出个好理由来反驳过去。
“谁说若兮和思睿无亲无故啊?老身就是两个孩子的亲人!”门房处,金夫人扶着双兰的手臂迤逦而来,huā白的发丝在阳光下闪耀着点点银光。
金夫人因为身份原因。除去特定的场合,一向穿着打扮以低调为主,今日身边只跟着身着素色布衣的双兰和两个青衣小丫鬟。怎么看也不过是一般的普通老太太。
“若兮和思睿都是好孩子,别人不屑要你们,姑婆要你们,啊?”金夫人越过了韩大山一家人,鄙视的眼神红果果的刺激着刘氏脆弱的神经。
刘氏虽然震慑于金夫人雍容的气质稍稍有些怔楞。但当她对上金夫人这讽刺的眼神之时还是觉着心里的某根弦一蹦而断,当下便跳了出来自动送上门:“你谁啊你。在这边充什么好人?”
“老身从来就不充好人,只是看不惯你们夫妻二人一个恨不得若兮他们撇清关系,另一个又要抓着杨家可能的富贵不放手!韩老师傅为人仆役不好说话,老身倒是不介意帮着杨家姐弟掌掌眼,要是说错了什么他们父母两个回京只管找老身便是!”
金夫人坐到了杨若兮先前站立的阴凉处,安慰的对杨若兮姐弟慈祥的笑了笑,对刘氏和韩大山说话可没那么客气,隐隐带着一种让人不敢仰视的威仪。锐利的眼神盯着刘氏和韩大山,一句一句的说道:“你二人为人子侄,看着长辈受苦而不救是为不孝;为人长辈,不给小辈以身作则是为不慈;如此对上不孝、对下不慈的人还奢望别人把你们当菩萨供着吗?若兮说得对,这门亲戚不认也罢!如果要是觉得断了这门亲戚惹人笑话,这事儿倒是简单了!你们两家大可在今日之后见着了可以招呼一声,但在钱财和人情上最好就别往来的。”绝亲这事情深说起来还是挺严重的,杨若兮和杨思睿年纪小不晓事也就罢了,金夫人却是不能让他们真的背上个无情无义的罪名。
“对对对,我们家就是这个意思!亲戚归亲戚,钱财归钱财,人情最好还是别往来了!”说白了,只要别让刘氏出钱,让她怎么样都好;现在金夫人的建议正好,也免得今后被人说嘴,至少,这门亲戚并不算断绝。
“这就好!”金夫人点了点头“今日可不止我一个人见证,吴青你也算是一个见证人吧。”
吴青在金夫人出现之时就小心的躬身退到了一边,听金夫人提起了他的名字,忙诚惶诚恐的推辞道:“小的怎能和夫人一道做这个见证!若夫人实在是想找人同你一道给杨家小姐少爷和这位韩老爷子做个见证,小的可以去请路公子出面。”
金夫人也不勉强吴青,毕竟身份的差距就不能让两人平起平坐,便同意了他的建议:“老六在别院吗?那请他过来做个见证吧。”
金夫人听了手下转述了杨府这边发生的事情。对吴青如此识相还是给了几分好脸色,让吴青大大的松了一口气;被皇帝赐给了御史杨府他还觉得委屈,可现下看来,这杨家竟然能得到长公主如此支持,今后想不腾达也难!作为杨府第一批倚重的奴才,只要好好做事,还怕入不了长公主的眼?而且吴青常年守在皇帝养病的清心殿,对于皇帝的心思不说知之多少,揣摩个十之七八还是没什么问题的;别看朝廷上大皇子和二皇子争得头破血流,真正得圣心的还不是孝顺又中庸的那一位;据他所知。长公主和那一位的关系可是好得紧呐。
路悠冥在隔壁可是听了半晌,再结合着玉瑾然偷听到的情况,他本来怒火上来就想直接将韩家人给送官法办的。也幸好吴青来得及时,将长公主的意思那么一说,路悠冥也只有忍气吞声的同意了,只是那脸色句有些难看了:“咱们顺和朝以孝立国,如此不孝子孙还留在世上作甚?”
玉瑾然正往轮椅上坐。闻言动作顿了顿“那你也把我杀了吧,我就想和姓玉的脱离关系!”
“……”路悠冥瞪了玉瑾然一眼没说话,转身句跟着吴青往外走去。
玉瑾然没得到回应,又见路悠冥竟然不等他就径直离开了,不禁傻了眼。快步跟了上前:“喂,你等等我呀,我也要去看看!”跑了两步又像是想起了什么。站住脚吩咐李全道:“快点,把轮椅给爷抬到这边来!”看样子,他是不打算让别人知道他的腿伤已经恢复了大半。
路悠冥和玉瑾然是一前一后踏进的御史杨府,此时在院中暴晒的众人已经移师到了前院宽阔却是空旷的正厅,金夫人一人毫不犹豫的便坐了主位长者的位置。吴青和双兰一左一右的侍奉在她身后。
刘氏母子俩眼珠子乱转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见得通身贵气的路悠冥、长相俊逸的玉瑾然进门不禁双双眼前一亮!路悠冥今日是从宫里直接出来的。身上穿的自然不会是普通的书生棉袍,而是一袭鸦青色暗云纹的贡锦,青色发带束着的发髻上簪了一支杨家送上墨翡如意簪,贵气中又透着温润。
玉瑾然虽然是坐在轮椅上,可那难得一见的俊帅五官还是让人看呆了眼!因为长得太过于完美,面上的飞扬傲气也不会让人觉着厌恶,如墨发上的红色发带有些许松动,几缕调皮的发丝垂在脸侧,微风一过,发丝飞舞,衬着别人都穿不出来的朱红袍子更显妖魅惑人。
如此得天独厚、钟灵毓秀的翩翩佳公子在两刻钟便到了御史杨府,也不得不让人浮想联翩。
金夫人见着玉瑾然之时微微眯了眼,随即便像是没看见似的招呼了路悠冥道:“吴青将事情给你说了吧?咱们顺和朝以孝立国,这家子人还真的让老身长了见识,韩师傅倒是心慈不愿计较,可老身却是管闲事看不惯,不想若兮和思睿有这么一门亲戚影响以后的议亲。这才让吴青请你和老身一同见证下,今日他们不让若兮姐弟求教上门,日后他们一家可也得断了占小便宜的心思。”
刘氏这时候才从见到路悠冥两人的震撼中回神,讪讪的驳道:“这位老夫人说的是什么话,如今咱们韩家只是无能为力罢了,和小便宜是怎么扯上关系的。”
“无能为力?”杨若兮勾起了嘴角:“舅舅和舅母在乐康坊的宅子要是卖了何止千两,用不了一半就能让三姥爷免去奴役之苦,剩下的银钱在东市买两座宅子也是绰绰有余!”杨思睿可是在韩府住过一段时日,韩家说起来落魄,家底却是丰厚,这作为可是一如既往的让人心寒,杨若兮一口便道破了曾经做的调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