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有趣便多看了两眼。
我见过的小人图少有除水墨以外的颜色,这张图里的人物却精细到了头上的发冠的颜色。
柳长祺惯用的墨水是松烟墨,作出来的字画浓黑但无光,这张图的前大半的画却是用油烟墨作出来的,后期才改成用松烟墨,但是我知道这一大幅画是柳长祺所作。
我十五岁及笄礼那日,老皇帝赏赐的和各个大臣送的金银珠宝塞满了一个库房,只有柳长祺送了我一张画——是我的画像。
我在书房中见过他画的山松竹木、阁楼高殿,就是没见过什么活物,我让他画鸡他不肯,我就让他画我,本来只是开个玩笑而已,谁知道他就真的送了一幅。
后来我日日在房中端详,请最好的工匠将它裱起来收存。
人的画风再怎么变化,都脱离不了他原有的味道。
第一幅开始的小人图笔锋略显稚嫩,一幅幅往后越渐成熟,直到最后一幅是一张手持长枪、身披铠甲的将军图。
他的主角永远都是一个少年,马场打球赛马,丛林捕猎中魁首,战场大杀四方,重击敌寇。
少年侠气,鲜衣怒马。
我觉得我应该给它取名叫将军成长史。
可是我注意到更多的是,图里的将军身型瘦削,耳垂和脖颈处分别有一颗小黑痣,束发的发冠中间嵌着一颗红玉。
这分明就是柳长祺自己。
柳长祺素来爱读书,从未见过他习武,他为何要画自己的将军图。
而且这画显然已经保留了许久,墨迹是一点一点一日一日画上去的,可它连个折横都没有。
书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我听见小花略有惊诧的声音:「太傅大人。」
书房门被一双大手推开,身型高大的男人喘着粗气,他显然是跑过来的,看来是身体痊愈了。
他走上前来,面容严肃地盯着书桌,看见桌子上没有动过的痕迹,明显地闭眼松了口气。
我心虚赔笑:「太傅大人,今日下朝挺早啊?」
「不早,只是刚进府听闻公主在书房等我,便跑来了。」
我看他额头冒出些许的汗来,将帕子掏出递给他。
我将书塞给他,烫嘴一般地说着:「太傅大人,这是我给你找的书,你记得细细钻磨,反正你照着它说的做,你指定能多活二三十年。」
他愣了一会儿,随后握紧了书,用他一如既往的平静腔调回应我:「多谢公主,臣……争取能多活二三十年。」
那再好不过了。
心虚的感觉让我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便叮嘱他两句:「记得吃药,还有早饭、午饭、晚饭!我府里的小母鸡马上下蛋了,我得回去给它接生。先告辞!」
柳长祺早已习惯了我的不着调,只是关心我一句:「方才下朝时下起了点小雨,现在雨虽停了,但难免脚底打滑,公主务必记得让驾车的马夫小心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