屁股刚落下,便听见张子尧道:“王爷,子尧现在知晓无悲军为何战无不胜了。”
“喔?”
“去过一趟鬼门关的人,什么都见识过,便是少了对死亡那种因为未知而产生的不安与恐惧,他们不怕痛,不怕死,所以面对敌人,这样的人是战无不胜的。”
“子尧这么认为?”
“嗯。”
“本王和你想的不一样,”楼痕微微眯起眼,“本王认为,恰巧是因为死过一回,他们对于死亡才有更大的敬畏。”
张子尧转过头,有些惊讶地看着楼痕:“可是他们是无悲军,不老不死不生不灭——”
话语未落,额头上便被轻轻点了下,张子尧愣住,随即听见楼痕道:“那只是一种说法,只要是活着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东西,他们都会死。”
“包括无悲军?”
“包括无悲军。”楼痕笑道,“如若真的不老不死,无悲军百年历史,岂会只有你看见的这些人数?”
喔,倒也是?
张子尧低下头盯着自己的脚尖,仿佛陷入了沉思,随即听见楼痕缓缓道:“之前是本王莽撞了,只顾着一时兴奋便不由分说拉着你去看什么无悲军御敌,也是忘记了寻常人若是看见那场面肯定会害怕。”
张子尧沉默了,算是默认了睿王爷的这种说法——虽然严格的来说他并不是害怕,但是那也是一种差不多的情绪他问身边的人:“王爷也害怕过吗?”
“害怕过。”楼痕浅笑缓缓道,“小的时候父皇带我来看过,当时还有我的几个哥哥,看完之后大家根本迈不开步子走下瞭望台,光是坐在那发抖就抖了好久回帐篷的时候本王还发现自己尿了裤子,好险没人发现。”
张子尧也跟着轻笑:“王爷又说笑。”
“这回没骗人,那时候本王比你小不了多少。”楼痕抬起手拍拍张子尧的肩膀,“你比本王胆子大上许多。”
“我刚才坐在这好久,现在身子还不听使唤。”
“至少没尿裤子。”
张子尧又被逗笑了。
在他和瑞王爷身后,婢女凑近了那安安静静挂在墙上的画卷,抱臂靠在画边一脸嫌弃用下巴点了点不远处那说笑中的两人,然后无声的用口型说:你们两个看看人家。
画卷里的小兽只是蔫了吧唧地掀了掀眼皮,发出轻微的哼声后看上去有些郁闷地拧开了自己的脑袋;几秒后,从画卷里伸出条尾巴狠狠拍了下她的脑袋,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缩了回去——
扶摇“哎哟”一声。
正在对话中的两人转过身来好奇地看着她,她摆了摆手:“被小虫子咬了一下。”
张子尧立刻会意去看她身后那幅画儿,楼痕倒是没疑心道:“沙漠里蚊虫比寻常地方厉害得多,晚点儿本王送些防蚊虫的草药来,你们在帐子里烧了再回来。”
扶摇笑着道:“谢过王爷,王爷当真是贴心。不像寻常那些个反应迟钝、不知道怜香惜玉的糙汉子”
张子尧继续盯着扶摇身后的画卷。
虽然此时此刻它是一副安安静静的山水画。
好在这时候突然从外面传来一阵骚动,像是有什么人发出了欢呼的声音,楼痕站起来看了看那声音传出的方向,只是简单地说了句:“他们回来了。”
也是不愿意多说,就好像生怕说多了又引起张子尧的不愉快。
这份小心翼翼的模样又是有些多虑了,张子尧站起来问:“他们为什么欢呼?”
“等那些人去洗洗身上的污秽。一会儿就该到开箱子分家书的时候了。”楼痕道,“每隔半年朝廷来人给他们带来家书,大概是他们一年中最期待的时刻了。”
“离家在外,久了难免思念亲人。”
“也不完全是。”楼痕似习以为常笑了笑,眼中没有丝毫的动容与感慨,“兴许只是单纯地为了活命。”
“?”
“本王不确定是不是应该带你去看。”
“王爷严重了,子尧又不是什么三岁的孩童。”张子尧一边说着,一边走到帐篷跟前,掀起帐篷而后转过头对着楼痕笑了笑,“王爷,请吧。”
楼痕稍一停顿,便也不再推辞,稍稍弯下身走出帐篷。张子尧正想跟着出去,这时候余光看见扶摇匆匆忙忙将挂在帐篷上的画卷取下来卷好,抱在胸前又拧着水蛇腰跟上来,在张子尧跟前站定,眼巴巴地看着他,张子尧笑道:“这是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