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半夜的不睡觉,谁那么闲在外面吹箫?初见揉了揉眼睛,撑起身子来穿了衣裳。
山谷里的箫声清越回响,奇怪的是也没有人起来看看。按理说这个时辰有人在皇后的陵寝里发出这样大的动静,大家都应该被吵醒了才对。
推开门,外面空荡荡的一片。树林之中连鸟都没有飞动,只是那箫声越来越清晰。
初见下意识地跟着那箫声走,就像被蛊惑了一样。眼前仿佛出现一个女子,她有如瀑布一样长的头发,侧脸美好如清月,不沾脂粉,丽质天生。长长的轻纱袖从皓腕上落下,纤细的手挽成了一朵花,就在月华之中,慢慢地起舞。
好美的女子啊,初见不由地感叹一声,眼神没有焦距,她只听着那箫声,就像伸手就可以触碰到那姑娘。
那人的舞姿端庄而不妖媚,像静静流淌的月光,不奉承、不迎合。起合转承之间裙摆扬起极好看的弧度,动人心神。
初见看得心旷神怡,突然,好像有男子的影子接近了起舞的女子。那男子身披铠甲,英武万分,长剑一挥,好似夺了整个山河。女子的舞姿委婉下来,开始变得小心翼翼,望着那男子,心甘情愿地跟着他走似的。
又是一段凄美的爱情故事么?初见呆呆地看着,看着那女子欢欣、愉悦、娇羞。再慢慢地,男子身边不只她一个人了,那舞姿也就开始寂寞起来。
妾心绕君怀,君心归何处?但愿情如初,两两不相负。
脑海里不知怎么就响起这一首诗,初见一惊,再抬头,那起舞的女子已经慢慢跌落,从月华之中渐渐消失了,男子身边又有了新人,女子的笑颜再也看不见了。
箫声戛然而止。
初见回过神来,不知不觉居然掉泪了。抬手一抹,手上亮晶晶的一片。
“不是说了,晚上不要乱走么?”清清冷冷的声音从不远处的屋顶传来。初见抬头,便看见一袭白衣的男子坐在他的屋顶上,手执一管竹萧,静静地看着她。
“是…是你。”初见愣了愣神,隔得远了也看不见赫连君尧的表情。只觉得他那一方空间,都被浓浓的哀伤笼罩着。
“回屋去。”赫连君尧淡淡地说了一声,便转头继续把玩手里的竹萧。
每次来这里,他都是不可能入睡的。母后生前最喜欢的曲子,他总喜欢一遍一遍地吹给她听。当年许她白头不离的人现在正在富贵地里缠绵病榻,而这一方寂寞的陵寝里,只有他来陪着她。
发了一会儿呆,再抬头时,下面的沈初见已经看不见了。
嗯,难得这样听话。皇子殿下叹了口气,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祭日啊,已经这么久了,长眠在这里的女子,不知道是不是越来越孤单了。
没关系,哪些人欠她的,他帮她讨回。她不忍心做的事情,他可是很顺手。这么多的煎熬日子,总要有人来付出代价。他不在乎血流成河,也不在乎天地变色。只要,只要能让九泉之下的那个人安心一点,怎么样都无所谓。
他的人生,本来就没多少趣味。
“啪——”轻微的响声在旁边响起,赫连君尧回过神来,才看见不知什么时候屋顶边缘上多了一架梯子,某个笨蛋正哆哆嗦嗦地往上爬,伸了个脑袋歪着头打量他,问:“皇兄,晚上你坐在上面,不冷么?”
山里的夜晚,即便是夏天,温度也是不高的。而面前这个玉树临风的家伙只穿了一件白袍。
赫连君尧挑眉,看着初见抱着一团东西爬上来,坐在了他的旁边。
“你上来干什么?”皇子殿下周身都是生人勿近的气息。
“我…来看月亮。”初见吸吸鼻子,望天道。
她才不会说,是觉得他看起来太让人心疼了。明明是很强大的人,却像跟丢了妈妈的小孩子,坐在高高的屋顶上,不会觉得更冷更无助么?
赫连君尧不发表意见。
“呐,你肯定是睡不着吧?我也睡不着。”初见笑嘻嘻地将手里的被子展开,裹在了自己身上,顺便好心地将赫连君尧给裹了进来。
“那么我来给你讲故事好了,这样两个人到天亮也不会无聊。”
暖暖的被子,还带着人的体温,就这么裹了过来。赫连君尧一愣,下意识地推开她。堂堂皇子,一个人坐屋顶上那是潇洒,裹个被子身边坐个鼻涕虫那算是怎么回事儿啊?
初见本就卷成一团,一推就倒,差点从屋顶上滚下去。赫连君尧黑着脸拽住她的被角,冷声道:“给我下去。”
“不下去!”初见嘟嘴,死乞白赖地抱住赫连君尧的胳膊,然后一个滚儿就滚回他旁边,被子一卷,牢牢实实地将皇子殿下给裹住了。
“夜黑风高的,又没人看见,披个被子怎么了?总比明天伤风来得好吧?”咆哮了一句,初见胆子一肥,对着三皇子呲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