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一连数日,倾城每天都来九爷府造访,但陶沝却始终避而不见。虽然她这次的反应并没有像上回误会倾城是师兄女朋友时抗拒得那般剧烈,但也并不打算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地轻易原谅对方。因为她无法忍受自己全心全意信任的对象竟然对自己藏私——尽管她多少也能理解对方的顾虑,可就是接受不了。
与此同时,九九那厢也听说了倾城被陶沝拒于门外一事,特地过来询问究竟。
他来的时候已是入夜,陶沝正打算上床就寝,冷不丁听到外头通传,心里忽然没来由地“喀噔”了一下,也来不及多想,赶忙重新穿好衣服出门迎接。
九九的身上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酒气,似是刚从外面喝完酒回来,领着小厮毛太一进门就直奔主题:
“爷听说,宫里的那位倾城姑姑近日惹到你了?”他问话的语气听起来并不严肃,甚至带有几分调侃的味道。“这次……你们又是因为什么闹不合?”
“……”陶沝闻言并不作声,虽然对倾城心怀失望,但她还没打算曝光对方的秘密,置对方于万劫不复的境地。更何况,曝光这个秘密对她而言,也同样会令她自己举步维艰。
见她明显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九九挑眉睇了她一眼,自顾自地接了下去:“怎么,爷说错了吗?宫里现如今可都是这么传的……”停了停,又像是故意踩着她的痛处语出嘲讽:“呵——爷记得某人先前不是还言辞凿凿地跟爷说,那位倾城姑姑是她今生今世最想要保护的对象,不容许他人轻易染指的吗?怎么这么快,某人就改变主意了?”
陶沝这次还是没答腔,只敛眉垂眸地低头静静立在一旁,不动,也不辩驳。
九九瞧出她并不是在单纯地赌气,先是愣了愣,紧跟着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突然揪了揪眉心,换了一种口气沉声发问道:“你……是不是听说了什么?”
此语一出,陶沝原本平静无波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细微的变化。她缓缓抬眸看向九九,声音莫名添上了几分幽怨:“爷是指何事?”
九九被她这话问得当场一滞,目光也明显有几分闪烁。为了掩饰这份不自然,他单手微微握拳移到嘴边,清了清嗓子道:“其实,她也只是一番好意,虽然有些话的确是她跟八哥提议的,但如今人已过门,一切都已成定局,你也就不要太为难她了……”
尽管这句话里并没有指名道姓,可陶沝绝对听得出他说的那个“她”是指倾城。她原本以为九九是要跟她解释瑶烟侍寝的那件事,却没想到后者一张口居然是先替倾城说好话。这令她着实感到有些诧异。不过很快,她便会过意来——
既然九九刚才的话里提到了八哥,那想必定一是那位华丽丽的八阿哥在他面前说了什么。或许,八阿哥是不想让自己心爱的女人在她这位九福晋跟前受到什么委屈吧!
陶沝在心中暗暗苦笑,但表面却没有流露出丝毫异样的情绪:“九爷多虑了,如若九爷是因为这个跑来劝说董鄂,那九爷大可放心,董鄂还不至于无知到为此事跟旁人动气,更何况九爷您刚才自己也说了,人既已过门,就算再怎么闹也是白费功夫……所以,董鄂断不会做这等无用功……”顿一下,又语气淡漠地再补充一句:“此番只是董鄂和她之间的个人恩怨,跟旁人无关,九爷还是不要插手为好……”
虽然她说这番话的度把握得很好,但九九还是从中听出了淡淡的疏离,尤其是最后那句话,直接将他推得远远的,连边都摸不着。
九九身子一震,眉心怒气隐现:“又是你自己的事?”
他问得咬牙切齿,还特地重重强调了“自己”两个字的音。
陶沝被他这个“又”字弄得先是一懵,而后方才后知后觉地回想起上次她误会倾城是师兄的女朋友时,曾躲在房内绝食数日,后来九九听闻绿绮的话跑来看她,她也对九九说过几乎同样的话——
……
“……这是董鄂自己的事,跟九爷您没有关系,犯不着九爷您来插手……”
……
陶沝下意识地张了张嘴,想要开口解释,但那些字句却死死地哽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来。她根本不可能告诉九九所谓的事情真相,除非她能确定九九绝对不会拿她当怪物一样对待,除非她已决定永远留在九九身边……
见她这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九九眉间怒气更甚:“哼,跟旁人无关?在你心里,爷只是旁人吗?”
“不是的,董鄂不是这个意思……”听出对方已然动怒,陶沝连忙见缝插针地为自己辩白。可惜话没说完就被九九打断了——
“不管是什么,你既是爷的福晋,那你的事情,自然也是爷的事情,自然也跟爷有关——”
他一面说,一面慢慢走到陶沝近前,宽大且带着明显热度的手掌就这样轻轻抚上了陶沝的脸庞:“……只要你愿意,无论天大的事情,爷都可以替你担下来,你根本无需为此忧心……”
或许是不希望两人之间的气氛再继续僵滞下去,九九原本激动的神情慢慢缓和了下来,足以用温柔两字来形容,甚至还带了一星儿宠溺似的无奈。他的声音不大,但却字字有力,就像是在许诺一个极其神圣的誓言。
陶沝被他这一突如其来的示软态度弄得心头一跳,连带原本不带一丝温度的淡漠语调也没来由地跟着回暖了几分:
“爷,其实董鄂只是……”
这句话只刚起了个头便立刻停住了,原因无他,只因为陶沝忽然闻到从对方袖口处传来的一阵幽香,随着对方的步步靠近,这股香气也愈加明显,是杏花的香气,她曾经在瑶烟的身上闻到过。
刹那间,她原本想说的话和心中升起的那股愧疚感当场烟消云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