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若云心尖儿一抖,贝齿下意识的咬上菱唇,骤然之间有血腥味儿在唇齿之间蔓延,楚奕风何曾用过这样的语气对她说话!不过是一个还没有成型的胎儿而已,别说现在还没有降生,就算是真的出生了又能如何!
俏丽脸蛋上青白颜色不停变换,如水杏眼水色点点,大颗大颗的泪珠夺眶而出:“皇上,臣妾真的是无心的,臣妾也不知道德贵妃是真的身怀有孕,还以为她是贪吃了寒凉之物……想来德贵妃的这一胎反应不大,如果不然,以其生过皇子的经验怎么可能察觉不到身体的异常……”
听到这儿,南遥也不得不为蓝若云手段的高明而拍掌叫好,这一张无辜至极,恍若单纯赤子的容颜啊,怎么偏偏就配了一张巧舌如簧的嘴和一颗黑心呢?蓝若云居然有本事在摘清自己的同时还能抹黑吕巧阳一把!
这话的意思不就说吕巧阳有过诞育皇子的经验,肯定是早已经发现自个儿身怀有孕,可是她故意不说,其实就是在寻找机会陷害旁人,而蓝若云她自己就是那个无辜至极的人。
“蓝贵妃说的是呢!”出人意料的,南遥出声附和道,只不过她才一出声,蓝若云面上的表情就似乎变得十分惊恐,南遥只当没看到,依旧是淡笑着往前走了一步,灼灼日光下,她整个人的五官已然模糊不清,唯有一双晶亮无比的眸子分外的震慑人心,便是蓝若云在这双明眸的熠熠光辉下都有片刻的失神。
“陛下,微臣在替德贵妃娘娘把脉的时候发现,娘娘的身体底子着实是不怎么好,而且平日是贪吃了太多寒凉的东西,一时间压了胎气,今日也不知怎的就牵动了,以至于一发不可收拾。为了娘娘和皇子的健康,微臣斗胆提议,从此刻开始到德贵妃娘娘生产之前,这寒凉的物件都不要再让娘娘触碰了。”
清幽之声好似珠玉一般滚滚落于心头,南遥的声音是极为好听的,甚至有别于一般女子的柔软娇嗲,反倒是偏沙哑一些,带着淡淡的鼻音,恍然一听倒是让人真的分不出男女来,不过那磁性的魅力却是不言而喻的,说来,南遥也对自个儿的声音极为满意,正因为如此她才能很好的隐藏自个儿的身份。
不过这般迷醉的声音落在蓝若心的心头却是一阵阵的发紧,她死死的盯着南遥的眼睛,眼神中的紧张和惊惧不言而喻,更有不甘心的阴冷和警告,可她的紧张换来的只是南遥一个极为诡异的笑容。
而在下一刻,蓝若云就知道这股诡异的感觉从何而来。
“爱妃,你掌管六宫,以后这种事可要仔细一些,德贵妃爱吃凉的那也不该任由她吃个不休,这一次是有南爱卿在,若是再发生这样的意外可怎么得了!”南遥的一番话在楚奕风心中的影响是极大的,这一次,他训诫的声音可从刚才的柔和变成了严厉的,举手投足之间分明是作为帝王的威严,就连看着蓝若云的眼神也是没有半点儿温情在里面。
南遥早就猜到会如此,楚奕风生性多疑吗,就连自个儿的枕边人都是不会相信的,刚刚南遥是故意的提起吕巧阳是吃多了于身子无意的东西才险些出了事故,这话落在楚奕风的耳朵里,自然而然的要经过加工。
说不得,楚奕风心里只觉得这是对他的提醒,若是有人想要害他,故意的让他吃一些对身子没有好处的东西,那岂不是危险了?
一语既出,蓝若云愕然睁大双眼,整个人好似被一记闷雷给劈中了,她傻傻的看向楚奕风,忍不住开口辩解:“皇上,您也知道德贵妃她性子强硬,臣妾根本就奈何不了她……至于这些东西,臣妾若是吩咐了宫人不给她,只怕她又要吵闹不休……”
声音渐渐的小了下去,蓝若云忍不住拿着帕子轻轻的擦了擦眼底,一举一动莫不都是世族贵女的优雅浑然之态,可入宫三年,她的身上也或多或少的多了一丝高傲之气,相比之下已然将她身上那股子柔弱的感觉冲淡了不少。
蓝若云哭的伤心,声音更是绵软中带着委屈的,让人听之不忍,可是这一次楚奕风不知怎么的却是表情一冷,出声斥责道:“你贵为贵妃,朕已经赐给你统摄六宫之权,不日更要拜祭祖庙成为新后,若是连这些都无法拿捏的住,朕真是怕你坐不了这个位置!”
楚奕风的发难,再一次的让蓝若云的面色彻底的青了,即便是她心思细腻深沉又心机重重,可这些年来楚奕风对她是宠爱非常,就连一句重话都未必对她说过,何曾像此刻这般厉声斥责?心头一震,那晶莹的泪珠再一次扑簌簌的落了下来,一时之间竟是不知道如何开口解释。
蓝若云不知道自个儿为什么会激怒楚奕风,可南遥却是从楚奕风瞬间变得懊恼暴躁的情绪中看出了一丝端倪,他想要训斥的可不是蓝若云,而是当年的慕锦书。
慕锦书统摄六宫之时,何不是与蓝若心刚刚表现的那般懦弱、良善、毫无手段,甚至每每在吕巧阳嚣张无礼的冲撞下在后宫嫔妃、甚至是在文武百官的面前丢尽了脸面。
一国之后毫无威严,说出去岂不是让人贻笑大方?当年,便是连慕拓都在深深叹息,将女儿送入皇宫是不是真的错了?这样不通世事的性子,便是做世族大家的当家主母都不够资格。
想来楚奕风对慕锦书的狠心与绝情也不是全然没有道理,想想那吕巧阳不过是一商贾之女,纵然是容貌出挑,可何以在众多美人中脱颖而出?楚奕风爱的可不就是她那直爽敢言、大胆泼辣的性子?而慕锦书的唯唯诺诺、畏首畏尾在他看来就是上不得台面。当年之所以耐着性子诱哄,想来不过是利用她来制衡慕家。
至于蓝若云,她是忘了自个儿的身份,世族之家尚且有娶妻娶贤,纳妾纳色之说,妃子为妾,自然不必有统摄后宫之威,可皇后却是正宫娘娘,凤威不再,何以震慑后宫?蓝若云只想着娇柔良善之态能够让男人怜惜,可她却忘了,她身边站着的可不是一般的男人。
一国天子,手腕翻转之间便是翻云覆雨,只怕蓝若云那梨花带雨、委屈不堪的样子是让楚奕风想到了当年的慕锦书吧?
正在南遥心中暗暗窃喜,想着蓝若云这么快就要受到惩戒的时候,却看到她忽然俯首重重叩拜于地,诚惶诚恐道:“陛下教训的是,是臣妾一时疏忽了,竟那后宫之事让陛下烦心,臣妾此后必定吸取教训,绝不再犯!”
好一个能进能退,能屈能伸的蓝若云啊!
南遥几乎忍不住拍掌叫好,怪不得当年的慕锦书不是她的对手,只看这见风使舵且又心肠毒辣的样子便可知是个难对付的!看来,想要扳倒蓝若心确实是要费一番心思,如今也只好看看吕巧阳能够撑到几时了。
“罢了,你回去好好反省,这几日就在宫中闭门思过吧!”广袖一挥,楚奕风翻脸比翻书还快,若不是南遥经过这三年的历练心思已经远非当年可比,只怕早就畏如蛇蝎、不战而退了。
“臣妾告退!”蓝若云是个极为懂得拿捏别人心思的女子,知道楚奕风此刻正在震怒,自己说什么都是错,干脆就一言不发的承受下来,行了一礼之后就带着宫人匆匆而去,那忍辱负重的样子着实的让南遥刮目相看。
不说别的,只蓝若云这般高超的手腕,只怕就算是楚奕风真的忌惮于蓝家了,只怕蓝家的下场也不会落到什么寒酸悲惨的田地。
看着蓝若云从得意到落败的样子,南遥清远的眸光忍不住悄然变得更加幽深,就连那嘴角边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都好像是在讥讽。
这,便是她送给蓝若云的大礼。
之所以选择站在吕巧阳那一边和蓝若云抗争,那是因为南遥看出来吕巧阳不是她的对手,相比之下,自个儿想要得到她的信任要难的多,更何况,吕巧阳的作用只是诱饵,只有让她麻痹了蓝若云,她才能在日后一击即中。
在转身离去的那一刻,蓝若云手中的锦帕已然被她揉捏的变了形,她是如论如何都没有想到自个儿居然这么莫名其妙的被楚奕风训斥了一番,而且居然还让她在宫中闭门思过,那不是变着花样的禁了她的足吗?
更可怕的是,禁足好歹有时间限定,而楚奕风却未曾说她何时能够解除禁令,这意识就是说,只要他一日没有开口,她就一日不得出宫。
从云端跌入尘泥的感觉究竟如何,蓝若云今日算是好好的体会了一番。
“娘娘,您别生气,皇上这不是对您,皇上的心里是有娘娘的,兴许过上几日娘娘就还是皇上心尖儿上的人……”跟在蓝若云身边的贴身宫女神情分外紧张的出言劝慰,可到底却因为自知身份低微,连语气都是嗫嗫嚅嚅的。
“给本宫闭嘴!本宫当然知道谁是皇上心尖儿上的人,那个贱人她何德何能能与本宫相比?!”既然已经走远了,蓝若云根本不介意在宫人面前露出如此凶狠暴虐的一面,而杂志看小宫女战战兢兢,含怯畏首却并不震惊的模样,就可知蓝若心也不是第一次在她们面前变脸了。
“派人给本宫的父亲传话,查查那个南遥究竟是和吕巧阳那贱人有何渊源!”气恼至极,蓝若云白净的面容已然扭曲的变了形,其状如夜叉鬼一般,惹得小宫女惊恐连连点头,只怕自个儿慢上一步就要如桃蕊一般,生生被主子打的去了半条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