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阑珊,昏黄的灯火在青石板的街面上扑簌迷离起来,幽深的街巷间不知何时下起了窸窸窣窣的小雨,四下一片宁静。
有一种醉,叫人在醉中不知醉。
他突然发现酒这东西竟然越喝越清醒,清醒得往事一幕一幕沥上心头,纠缠着生疼,想要挥去时更痛。
殷十六吵着要店家再来一个爆炒猪肝,被李默余一把按住。
“你就去热一碗解酒汤给他吧。”
说着朝刘驰驰笑了笑。
“这胖子好几年都没这么喝酒了,原来天底下的胖子也是有烦恼的。”
他摇摇头,一把拽住默余的手。
“十六是个好人,有空你多照顾照顾他。”
默余被他说得莫名其妙,心中闪过一丝不详的感觉。
“你这是怎么了,今个我们才刚见上面,怎么说这话。”
他苦笑着,略是神秘地说:
“到时你们就懂了。”
他明白,时间对他来说就似一个定时的装置,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在这个世界里的角色就会停了。而任何一丝牵挂和不舍便会嘎然而止。
这才是他最心疼的。
他们两人说话时,那胖子自个正看着酒肆外幽曲的巷子发愣,眼神中颇多忧郁。
他突然意识到,殷十六跟甜儿其实是有感情的。甜儿虽为奴婢,但两人确实相偕有过鱼水之欢,无论如何是难以没齿的。
如果仅只是一个下人,殷十六绝不会这般失魂落魄的神情。
真是,论世间,惟一情字不能忘。
默余没理殷十六,单找他喝了一盏,然后看看窗外喃喃说道:
“这厮虽然是个胖子,你也不要忽略,他也是个细腻的江南公子啊。”
刘驰驰点点头,望向微雨,独自喝了一口惆怅的酒,口中浅吟道:
“五月金陵梅子雨,愁煞多少痴情种。”
而有谁知道,长夜深处,正有一名妙龄的女子举着幽幽纸伞,默默注视着他们,那长街之上唯一亮灯的酒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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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蛮带人寻了过来,见面直说:“太晚了,老夫人叫回去了。”
然后丢了一锭银子给店家,架着拖着将三人扶到马车上。
那殷十六嘴上仍喊着要酒喝,可上车一挨到车垫便很快就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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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府,刘驰驰房里,他独自坐在窗口。
阿蛮单独为他泡了壶醒酒的茶送到他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