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泰心里知道军士已经疲劳至极,心里不是没有忧虑。“或佯作不知吾等前来,或真不知也。”宇文泰心里想的是怎么去面对这突来的东魏军,想来并不乐观,他心里是很明白的。
“何不趁其不备而突袭?元贵愿为先锋。”赵贵立刻请命,这时方转过头来在黑暗里看着宇文泰,眼神里很渴望。
宇文泰还未回答赵贵,两个人同时听到身后有马蹄声匆匆而来,都勒住马转身回头去看。
车骑将军于谨的坐骑已经追至他们身后。于谨也勒住马,慢慢纵马上前。看他神色凝重,宇文泰和赵贵心里都有不好的预感。于谨从来不是凡事形诸颜色的人。
“主公,高澄追兵已至。”于谨低语回禀。
“主上呢?”宇文泰下意识看了一眼他身后。
“主上原本被摔伤,又亲临阵前,此刻伤倒还不是最要紧,只是过于疲累了。有景和将军扈从主上,此刻主公倒不必太担心。”于谨像是明白宇文泰的心思。
“请主公速下决断,元贵愿为主公调遣。”赵贵知道今日前有堵截、后有追兵,必不是那么容易就能顺利突围的。但赵贵令人信服之处就在于越是危难中越敢决断,越在千钧一发时越有豪气。
“元贵兄要做什么?”于谨追问道,他心里其实也大致明白赵贵想做什么,毕竟他很熟悉赵贵的脾气。
“不必争执,前面来者又不知是何人,元贵随我一同去,见机行事。”宇文泰吩咐道,他也知道于谨要说什么,只是这个时候在此争论毫无意义。
于谨也知道不便再劝,只得任由宇文泰和赵贵亲往前面去充作先锋,自己返回去告诉李弼速速保着天子向西而来。若比起来,还是后面追至的高澄更让人堪忧一些。
元宝炬勉强稳坐于马上随着李弼向西,但没走出多远就听到后面的喊杀声已追至近前。
“丞相何在?”元宝炬大声喝问道。
“陛下勿忧,臣李弼在此护驾。”李弼力大无穷,勇武过人,也见多了这种场面,此时倒是不慌乱。
东魏军已杀至近前,元宝炬忽然一眼看到一匹夜行无痕的黑马载着一个银甲将军已经突至眼前,他立刻就认出来,居然是高澄已经亲自追来了。元宝炬这时反倒不惧,心里暗自哂笑自己,看来此番必定是要将性命留在此处了。天意如此,人力终不能及。
高澄也看到了元宝炬,慢慢勒住了马,像是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一般终于松了口气,很从容地问道,“南阳王别来无恙?摔伤处暂安否?”
李弼挡在元宝炬前面大喝道,“东寇贼子休要无礼,李弼在此,岂能容你伤我主上?”
高澄看一眼李弼没说话,显然并没有把李弼放在眼中,他也并不认识这个人。而跟上来的陈元康却加了小心,至少他明白,宇文泰绝不会让一个无用之人承担护卫元宝炬的责任。
宇文泰与赵贵驰至西魏军先头最前边的时候,那早探知的东魏军队伍已经与之相接。但奇怪的是两处并未战在一起。赵贵丝毫不敢放松警惕,暗中将身上背的弓摘了下来。
暗黑里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丞相连日奔波劳碌,万景在此等候丞相久矣。”东魏军的队列随着这个声音而分列两厢,居然是濮阳郡公、司徒侯景,还有他的儿子武卫将军侯和,父子二人从中策马而出,向宇文泰和赵贵缓缓而来。
宇文泰心里反倒松了口气,“郡公已收了旧地,如今名实相符,倒也有闲情逸致在此等我?”侯景是什么人他比谁都清楚。如果无所求,侯景决不会在他落下风的时候对他如此客气。
“丞相此言令万景伤心,万景与丞相也是旧识,自然不忍心看着丞相落了下风时又连遭祸患。天下人同为此心,两魏本是一体,又何必落井下石?”侯景从来巧舌如簧,何况这番话说得又是有意为之。
赵贵瞧一眼宇文泰,仍旧紧紧握着手里的弓。
“公不妨直言。”宇文泰知道高澄追兵在后,侯景又是个心思万全的人,势若一变其人必变。
侯景这时方纵马上来,宇文泰索性也迎上他。侯和在父亲身后一动不动,似乎眼前的情景不与他相干。宇文泰身后的赵贵却紧盯着侯景不敢有一点放松。
侯景在两骑相并时向宇文泰处并头低语道,“鸟尽弓藏,兔死狗烹之理黑獭知否?若外无丞相为敌,内岂能容万景?鲜卑小儿权势日盛,若有一日容不下万景,还望丞相施以援手,不要坐壁上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