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澄听到陈元康进来,抬头唤道,“长猷兄。”
“大将军是在担心侯景?”只有两个人,陈元康说话也没必要隐讳了。
高澄居然叹息一声。
“除了父王已无人能制约他。”高澄最头痛的就是这件事。
如今侯景占了虎牢,河南本来就是他经营多年的地域,这时不但势力加大,更成了大魏功臣。若不加安抚,反而见责,高澄就成了不容功臣,必遭人背后非议。再若有隙,谁知道侯景会不会做第二个高仲密,据虎牢而叛?
如果真是这样,那后果可真严重了。
高季式说的没错,侯景为人奸滑狡诈,想要动他,弄不好就会打草惊蛇。只能等局势平定些再徐图之,慢慢削弱。
高澄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派遣专使去荥阳安抚褒奖侯景,当然是以高王的名义。
远离河南的州郡的蒲阪气氛比河南还紧张。
其实太子元钦和柱国大将军独孤信相处倒还融洽。
独孤信也看出来了,太子从出了都城长安,就一直都满是忿恨之意。不用问,独孤信心里也明白是为什么。毕竟那天两仪殿内他也是在场的。之前几次两仪殿中朝,大丞相宇文泰对太子是什么态度他也都是看在眼里的。
独孤信是个比于谨还沉稳、谨慎的人。甚至都谨慎得有点过分了。他当然不会当着太子的面说大丞相有问题,也不会反过来劝太子,他根本就闭口不提。元钦虽一腔不满,也不至于轻浮到随便和一个臣子倾诉对另一个臣子的不满。
在元钦心里宇文泰就是大魏之臣。这其实才是他忿恨的根源。
但太子对独孤信的态度尚好。因为独孤信是主动请缨来帮他的。太子言必敬称“独孤大将军”或“独孤大司马”。
独孤信也觉得太子堪配为一国之君,像是个有锐气之人。
守蒲阪其实最重要的是审时察势以策应南北。然而果然没过多久,就出了问题。而且是最担心出问题的玉壁。
东魏大丞相高欢,亲率晋阳军顺汾水南下。东道行台,骠骑将军王思政是战前就预料到有此局势而自请命去戍守的。王思政是大将之才,这点毋庸置疑。然而偏偏抵不过高欢,玉壁告急。
消息送到蒲阪,太子元钦初临此变,心里是又慌乱又兴奋,同时又跃跃欲试。
他是被大丞相宇文泰以历练的理由从长安扔到蒲阪的。元钦记得当时两仪殿上父皇担忧的眼神和大丞相面色冰冷的样子。玉壁之变,这正是他证明自己的机会。
他不但能在两仪殿上议政,也一样可以指挥若定地平定天下。如果他为王思政援军,退了东魏军,就可以抚平父亲的忧虑,可以打消丞相宇文泰的气焰。
元钦却没想以,和他相处融洽的大司马独孤信却坚决反对。
独孤信的理由也很充分。首先他觉得王思政不会丢了玉壁。就算是玉壁真的丢了,再出兵也不迟。其实便是因为没有大丞相宇文泰的命令,重兵岂能轻出?
这些理由在元钦那儿都不能算是理由。事出突然难道不能权变相应?防患于未然,真等玉壁丢了,再想夺回,那还来得及吗?
消息传得越来越确切,玉壁的战势仿佛都成了太子亲眼所见。元钦甚至知道了高欢是怎么引火以烧之,以水以灌之,架梯以攻之,战车以撞之。他几乎都要在蒲阪城中坐不住了。
太子决意亲为援军,号令齐集,在蒲阪城又有谁能拦得住他?独孤信这才知道太子是如何倔强的人。
太子乃国本,保太子肯定比保城池更重要。当元钦终于答应,让独孤信率军前往玉壁救援,他自己留在蒲阪坚守,独孤信这才终于算是松了口气。
在独孤信看来,这样事情倒简单了。只要太子在蒲阪守而不出,他带兵去玉壁若是无危急之势,去去就回,也不会出什么意外。总比太子贸然而去出了问题要好吧。
独孤信当然也知道,玉壁是万不能丢的。尤其是现在。
然而独孤信刚离开蒲阪,河南战事传来消息。大丞相宇文泰在河南与东贼形成了胶着之势,不能再像前些日子那样披荆斩棘地打开局面。反倒听说东寇将军慕容绍宗率兵取了恒农,一鼓作气到了潼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