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信被慕容绍宗绊住了。
李虎被高岳绊住了。
西魏军已经再无援军。
高澄率轻骑袭来,他的目标就是宇文泰。斥候找到了宇文泰的所在之处。而潼关也就在眼前了。他今夜擒了宇文泰,冲过无人防守的潼关,明日便可以进抵长安,不世之功业就在眼前。
宇文泰心里明白,西魏军这时已不堪重负,他心里倒是生了一计,并且容不得他再过多考虑,只能冒险一试了。
宇文泰举剑指向潼关,令于谨、赵贵集结部从。如果慕容绍宗已经将大部分兵力遣出,潼关并没有许多守军,是不是可以趁此机会夺回潼关?他也确实没有第二条路了。这时候若再与高澄正面冲突,结果恐怕就会是损失殆尽。
陈元康察知了宇文泰的意图,禀报高澄。高澄大笑道,“宇文黑獭此时已是走投无路,尔乃自投罗网,我即便想网开一面也无处可下手也。”
宇文泰剑指潼关,西魏军是无路可走铤而走险也好,是情急生智破釜沉舟也好,反正已经是在东方渐白之时没命地遵照大丞相的指令向着潼关而去了。
天色渐明,一夜过去,这时高澄反倒一点困倦之意也没有了。他不明白宇文泰是什么意思,但摆明了两边夹击,宇文泰并无生路。
西北风小了,天冷得厉害。凋零的冬景一片破败之像。两魏军激战的时辰已经太久,纵马奔过之处脚下遍是横尸,血染透了冬天的冻土。
侯景眼里只有远处已隐约可见的潼关箭楼。在他眼中,这是一道神秘之门,入门便是一片大有可为的关中沃野。他的心思起伏不止。
高澄其实也没比宇文泰好到哪儿去。这一场到目前还看不到尽头的大战中他也是盔歪甲斜全无形象了。因为砍杀了太多的西魏军,剑刃都要钝了。他还另带了一件让人意想不到的东西,并且从邺城出发后这件东西就再没离身。
这是一张射弹丸专用的弓。之前本来是因为看到王妃郁久闾氏拿着玩儿,射鸟雀很有意思,自己也觉得好奇,就也命人准备了一副。鬼使神差地便在出征时带上了。不知有什么大用,却也未离身,皆取其轻便。
天色漆黑一片的时候,什么都不见,反倒不容易让人产生恐惧感。这时天色已大亮,眼看着潼关在望,但更要命的是,西魏军士卒发现,后面穷追不舍的东魏军见眼得就要追上来了。
还不知道潼关里面是什么情况。慕容绍宗诡计多端,难道真的会将这么重要的地方置之不顾,真的会有这样的疏漏?骠骑将军赵贵突然发现,如果潼关不能急切拿下,或是和高澄里应外合,那么他们就只剩下死路一条了。
赵贵摘下自己的檍木牛胶大弓拿在手中,向侧旁的宇文泰大声喊道,“主公速去,元贵在此截住东贼。”
他曾经用这张弓差点一箭射死高澄,今日再来一次又何妨。这样的危急紧要关头,赵贵反倒一点惧意没有,格外冷静、镇定。
宇文泰见赵贵停下,他也勒马停住。
车骑将军于谨本来在后,这时追上来勒住马。“主公,有元贵在此截住高澄,吾速去叫关。”
于谨和赵贵多年相知,配合默契。他已抱定了必死之心,只要能夺回潼关。如果赵贵能将高澄阻截在此,他就是甘脑涂地也要拿下潼关。潼关在手,易守难攻,至少长安无恙,社稷暂无忧,来日方长,总有报此仇的时候。
“思敬且慢!”于谨正要带马向前去的时候,宇文泰喝住了他。
于谨和赵贵在这个关键时刻重拾了对宇文泰的绝对信任。宇文泰神色十分平静,只是一双眸子里寒意森森。“高子惠无外乎欲取我性命,我在此拦住他。”宇文泰的坐骑向东边高澄追来的方向跃出,那匹大宛马的蹄下依旧是跃动间冷静有力。
宇文泰带马回来,目光望向潼关,眼中有一丝明显能让人察觉到的眷恋。但他很快收回目光,扫视于谨和赵贵,“两位大将军不必顾我,可速速率人马去潼关,勿必夺回关隘。”
于谨和赵贵记不清上一次看到丞相这么微笑是什么时候了,好像很久很远,久远得模糊不清。
“吾不能弃主公于不顾?”意外的是,于谨和赵贵异口同声。
大行台贺拔岳死后,是赵贵果断决策,鼎力相助,使宇文泰从大行台座下部将执掌了关中大权,以至于后来西魏立国,与邺城高氏分庭抗礼。于谨更是在宇文泰尚是夏州刺史时就是宇文泰的部下。
“主公有恙,元氏社稷于我何干?”赵贵怒道。这样的话也只有赵贵敢说。赵贵眼里只有宇文泰。
于谨心中也同样以宇文泰为主公,只是他比赵贵更冷静沉稳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