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佛头肉髻含笑,原本很宁静慈蔼的眼神这时清清楚楚地布满了嘲讽。
杨愔惊得目瞪口呆,看看高洋,又看看佛头。他心里几乎要崩溃了。
突然,高洋撑着岩壁直起身子,他盯着那佛头大喝一声,“大兄!”他一步一步向佛头走去。
“主公千万不可!”杨愔立刻看懂了他的意图,扑过来一把抱住了高洋。
高洋伸手一把从颈后抓住了杨愔的衣领。他太用力了,杨愔的身子被牵得往后倒去。高洋用力抓紧了他的衣领步步逼近上来。
杨愔没有一点控制力,因为他几乎要窒息而死了。高洋忽然松手,将他用力一推。杨愔向后倒下去时身子抵在了他身后的岩壁上。高洋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正是用力将杨愔头颅死死按在岩壁上。他脑后是连续的尖锐突起,杨愔觉得那些尖锐的突起硌得他后脑巨痛,就好像已经刺入他头颅中。
高洋另一只手里的匕首这时慢慢地抵在了他脖颈上,冰冷,有种尖利的疼痛,接着痒痒的。
“长史……何以教我……”高洋低下头来死盯着杨愔。
他满面青紫,面目狰狞得让人觉得恐惧。
杨愔喘不上来气,憋得脸都紫了。他拼命扭动着脖子,终于吐出两个字来。“主公……”
高洋微微把手放开一些。“杨长史,大兄视我为家奴,长公主视我如仇敌,如今连王太妃也不把我当儿子了。她只命人传话,我若有胜于父兄之处她便肯见我。不然此后不必相见。我如何能胜于父兄?”
杨愔接连大口喘息,终于续上了气息。声音颤抖地道,“王太妃的话很明白,献武王和如今的高王不过都只是王爵,主公若要更胜一步,除非自立为帝。”
“杨长史,这就是你的主意吗?”高洋并没有放手,匕首也没有拿开,仍然盯着杨愔。杨愔的这个答案他既像是满意又像是不满意。
“臣视太原公为主公,从未有变,太原公不该如此待臣。”杨愔也怒道。
高洋终于松开了手。
杨愔的身子几乎瘫软下来。
高洋收了匕首。
等到杨愔好不容易喘匀了气息的时候,抬头再看高洋,完全与刚才叛若两人。他那匕首早不知哪儿去了。再回头看那一片狼籍倒不像是他之所为,倒好像他才是那个为风暴所侵的受害者。
“杨郎最知我的心思,请勿必教我。”高洋当头一揖,躬身几乎至地。
杨愔哪儿还敢受他这一拜,赶紧上来用力搀起高洋。
高洋抬起头来时他自己也是发乱面赤地盯着杨愔。
杨愔一声叹息,终究还是放低了声音道,“主公其实心里已经有此意,遵彦并不是不明白。只是多少人明里暗里盼着主公行此事,也未必安得都是什么好心思。”
“吾无所惧也。”高洋坦然道。
杨愔懂他心思。
邺城空虚,实在是机会难得。恐怕皇帝和宗室的心思都在高澄身上。既然他父亲高欢都能弑杀元恭、元朗二帝,他还有什么可顾忌的?
孙腾手里掌握着晋阳军。邺城的献武王旧人拥立谁有什么关系?管他是世子还是二公子?高澄自己也是小惠未遍、小信未孚,谁会一定死心塌地?
“主公不可操之过急。”杨愔终究忠心耿耿。
“长史是说……”高洋心里忽然灵透了。
“皇后生了太子,太子是储君……”杨愔没往下再说。
既然是储君,早晚要继位。
既不用弑君逼宫那么血淋淋失尽了人心;也留下将来和高澄见面的余地以防于万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