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梅原是处子,未经风雨,几至失声。琪生虽略略见意,素梅已是难忍。事毕,腥红已染罗襦矣。素梅道:“君不嫌下体,采妾元红,愿君勿忘今日,妾有死无恨。”琪生笑道:“只愿你情长,我决不负汝。”素梅发誓道:“我若不情长,狗彘不食妾余。”琪生道:“情长就是,何必设誓。”又搂了半晌。素梅道:“久则生疑,快放我去。后边时日甚长,何须在此一刻。”琪生遂放手。
素梅将衣裙整一整好,同琪生进书房来。琪生灯下看她,一发可爱。素梅道:“快将钗与我去罢。”琪生试她道:“你方才说小姐害你,分明是小姐令你来取的,怎又瞒我?”素梅微笑。琪生愈加盘问。素梅才把真情与他说知,又笑道:“我好歹撮合你们成就。只是不可恋新忘旧。”琪生大喜道:“你今日之情我已生死不忘,况肯与我撮合其事乎。”因向素梅求计。素梅道:“你做一首诗,同凤钗与我带来,自有妙计。”琪生忙题诗一首,取出风钗,一齐交付,又嘱她道:“得空即来,切勿饶我望眼将穿。”遂携手送至角门。不知雪娥见诗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三回做春梦惊散鸾俦
词曰:
山盟海誓,携手同心,喜滋滋,笑把牙床近。魂销胆又销,今宵才得鸳鸯趣。
绣带含羞解,香肌着意亲。恨乔奴,何事虚惊,又打断我风流佳兴。
右调《忆娥眉》
说这素梅拿着诗与凤钗进来递与小姐,又说祝相公许多思慕之意。雪娥且不看钗,先将诗打开一看。却是七言绝句一首:
主人不解赠相思,可念萧郎肠断诗。
空抱凤钗凭寄恨,从教花月笑人痴。
雪娥爱卿妆次薄命生祝琼泣笔题雪娥看到“空抱凤钗凭寄恨”这一句,长叹一声。轻烟在傍道:“据他诗意,未知小姐一片苦心。礼无往而不答。小姐何不步他韵,也做一首回他,使他晓得,岂不是好?”雪娥道:“我是一个闺中弱女,怎便轻露纸笔。”素梅道:“小姐差矣,既要订终身之约,何惜片纸?若恐无名,则说谢他还钗亦可。”
雪娥情不能制,又被二人说动机关,就也依来韵和诗一首,仍着素梅送去。素梅依旧出来,门已扃闭,只得回来,到次晚才得送去。琪生拆开一看,见是和韵:
梦魂不解为谁思,闷倚阑干待月时。
愁积风钗归欲断,几回无语意先痴。
琪君才人文几弱质女邹雪娥端肃和琪生读毕,狂喜异常,遂起身搂着素梅道:“这道优旨,卿之力也!这番该谢月老了。”又欲与她云雨。素梅道:“昨晚创苦,今日颇觉狼狈,俟消停两日,自当如命。君且强忍,以待完肤。”琪生见她坚托,也不相强。又制一词,折做同心方胜儿,递与素梅道:“与我多多拜上小姐。此恩此德已铭肺腑,但得使我亲睹芳容,面陈寸衷方好。若再迟迟,恐多死灰焦骨,不获剖肝露胆,虽在九泉之下,不能无恨于小姐矣。”素梅笑道:“好不识羞!哪见要老婆的是这等猴急?你若不遇我时,就急死了?看谁来睬你。”琪生笑道:“你须快些与我方便。那时你也得自在受用。”素梅啐了一口,径往内来见小姐,将词呈上。雪娥一看,却是短词:
时叹凤雏归去,今衔恩却飞来,试却盈盈泪眼,翻悲成爱。度日胜如年,时挂相思债。知否凄凉态,早渡佳期,莫待枯飞。
右调《泣相思》
雪娘爱卿妆次沐恩生祝琼拜书雪娥看罢,钟情愈痴,不觉潸然泪下。素梅、轻烟齐声道:“小姐,你两下既已心许,徒托纸笔空言,有何益处?不若约他来当面一决也好。”雪娥道:“羞人答答的,这却如何使得。”二人又道:“佳人才子配合,是世间美事。小姐你是个明达的人,怎不思反经从权,效那卓文君故事,也成一段风流佳话。若拘于礼法之中,不过一村姑之所为耳,何足道哉。当面失却才子,徒贻后悔,窃为小姐不取也。”雪娥呻吟不语。二人见如此光景,亦没摆布。看看雪娥日觉消瘦,精神愈惫。
那琪生虽得素梅时来救急,无奈心有小姐,戏眼将枯。就是有素梅传消递息,诗词往来终是虚文,两下愈急愈苦。一日,素梅到馆,琪生求她设计。素梅道:“我窥小姐之意,未必不欲急成,只是碍着我们不便,所以欲避嫌疑,不好来约你。今我将内里角门夜间虚掩。你竟闯将进来,则一箭而中矣。”琪生喜道:“既如此,就是今晚。”素梅道:“她今日水米不曾粘牙,恹恹而睡,哪有精神对付你,料然不济。还是迟一日的好。”二人说完话,又行些不可知的事,方才分手。
到次晚,恰好邹公不出来。琪生老早催书童睡了,一路悄悄走将进去。果然角门不关,轻轻推开。望见里面有灯,想必就是小姐卧房,战战兢兢走到门口一张,里面并无一人,想道:“奇怪,莫非差了?”因急急复转身,只见角门外一个人点着纸灯走将来。琪生大惊,暗自叫苦不迭,正没个躲处,逐潜身伏在竹架边。偷眼一观,来的却是一个标致丫鬟。暗想道:“素梅曾说小姐房中还有一个贴身丫鬟,名唤轻烟。莫非就是她?倒好个人儿。”让她过去,遂大着胆,从背后悄悄走上搭着她肩,问道:“你可是轻烟姐姐么?”
轻烟蓦然见个人走来,着实吓了一吓,忙推道:“是谁?”及回头看时,却认得是琪生,已有三分怜爱。便道:“你是祝相公,到这里来何干?这是我小姐卧房,岂是你进来得的。”琪生见说果是轻烟,便来搂她。轻烟待要跑时,灯已打熄,被琪生紧紧抱住。轻烟道:“休无礼!我喊将起来,想你怎么做人。”琪生兴不能遏,说道:“就有人来,宁可同死,决不空回。”竟按倒行强。轻烟道:“这事也得人心愿意着。怎就硬做?”琪生笑道:“爱卿情切,不得不然。”一面就去扯裙扯裤。轻烟缠得气力全无,着他道:“快些放手。小姐来了。”琪生笑道:“不妨,正要她看我们行事。”轻烟哀求道:“待我明日到你书房里来罢。此时决不能奉命。”琪生也不答应,只是歪缠。轻烟没奈何,道:“从便从你,只是这路口,恐人撞见不雅。我与你到角门外空房里去。”琪生才放她起来,紧紧捏着她手,同往角门外。轻烟又待要跑,被琪生抱向空房深处,姿意狂荡。正是:
未向午门朝风阙,先来花底序鹓斑。
原来轻烟年虽十七,尚未经破。一段娇啼婉转,令人魂销。琪生两试含葩,其乐非常。云雨已毕,琪生见她愁容可掬,愈加怜爱,搂在怀中,悄悄问道:“小姐怎么不在房中?”轻烟道:“老爷见她连日瘦损,懒吃茶饭,特意请她过去,劝她吃些晚膳。想此时将散了。放我去罢。”琪生还要温存。片晌,忽听得邹公一路说话出来,却是亲送女儿回房安歇。轻烟忙推开琪生,一溜而走去了。吓得琪生没命地跑到书房,忙将门闭上,还喘息不定,道:“几乎做出来。”又想道:“料今晚又不济事。”竟上床睡了。
到次日,闻知邹公在小姐房中,又不曾进去。一连十数日,毫无空隙。琪生急得无计可施,只是长吁短叹。一日薄暮,正在无聊之际,只见素梅笑嘻嘻地来,道:“失贺!失贺!”琪生道:“事尚未成,何喜可贺?”素梅道:“又来瞒我。新得妙人,焉敢不贺?”琪生料是晓得轻烟之事,便含糊答应道:“不要取笑,且说正话。今晚何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