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安域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其实之前没有这样大的怨气,这些年来,他早已习惯了眼前的人对自己置之不理的态度,也无所谓爱恨了。
可为什么今日会如此失态呢?
顾安域有些茫然地想着——大约是因为……他心底有个很荒谬的猜测。
眼前这个人,还有他的妻子、他的儿子,都曾在他不知道的时候……薄待过他的阿堇。
他没法不心生怨气。
那可是阿堇,是他此生意外得来的一束光芒。
所有对她不好的人,他都怨恨。
顾望看着他一脸的决绝,脸色变得十分灰败,他犹豫了一会儿,开口问道:“安域,你知道为什么当年……我坚持要让你姓顾,跟安澜一个排行吗?”
顾安域没作声。
现在说这些又有何意义?为什么坚持让他姓顾……左右不过是为了宣示主权罢了。
可他在顾家完全就是个多余的,是一个压根就不应该存在的人。
若是当年他没有这样坚持,就让他跟了母亲姓沈,那该有多好啊!
他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成了全京城人茶余饭后的笑柄。
顾望看着他,热泪盈眶道:“因为我还幻想着你有朝一日能够回家……能够认祖归宗……”
在惠阳的坚持下,安域没有入族谱,更没有进过祠堂给祖宗们上过香,可他毕竟是他顾望的儿子,总有一天,他应该堂堂正正地回家去。
顾安域冷嗤。
回家?哪里是他的家?顾府吗?那里是顾安澜和顾安然的家,不是他的家。
顾望见他这种表情,一时间心绪难忍,痛得他几乎站立不住。
顾安域看着这样狼狈的他,内心却没有一丝一毫动容。
顾望可怜,可谁又不可怜呢?
一生为国尽职尽忠,最后却被安了莫须有罪名的外祖父不可怜吗?
被毁了名声,悲愤自戕的娘亲不可怜吗?
被迫进宫,生生跟心上人分离的姨母不可怜吗?
还有他这个像野草一样长大的私生子,难道不可怜吗?
顾望得到的够多了,而且他的得到,都是建立在别人的不幸上面的。
所以,他最不值得怜悯。
顾望见他始终面无表情,最后只能一脸遗憾地离开了。
走的时候,他的步履蹒跚,仿佛在一瞬间苍老了好几岁。
顾安域看着他的背影,独自一个人在正厅枯坐了许久,最后勾起了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他到底也没有告诉他……自己即将离京这件事情。
无所谓了。
他有妻有子,有幸福的一家人,他对他来说,不过是个多余的人。
就这样保持距离,互相不打扰彼此的生活,已经算是最好的结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