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碰我!你说得都对,既然这样,为什么还来找我?或者说你是要报复我吗?可是秦子阳你不要忘记,那天我就说过,即便如此,也是你欠我的,从头到尾都是你欠我的,所有的人都有资格说我,唯独你没有。”
“是啊,我没有,可是你问问你自己的心,你到底爱不爱我?其实你是爱我的,一直都爱,不论是以前还是现在,你都会爱?”
他双手搭在我的肩膀上,开始用力摇我的肩胛,我感觉它们就像是要被他摇碎了一般,大脑也浑浑噩噩的,有些缺氧。
我紧咬着嘴唇,就是不肯说一句话,只是用双眼恶狠狠地盯着他。
最后,他的手无力一般地垂下,身体滑落到地板上,双手抹着脸。
“对不起……”良久,他道。
“今天是我妈的忌日。我刚从墓地回来,心情不大好,所以……”他断断续续地说,声音很轻,没了刚刚的粗暴,却多了一抹阴郁。
“我很小的时候她就走了。她在的时候我跟她的感情其实并不好,我有些怨恨她。那时候院子里的人都说我妈不守妇道,和几个人有染,只不过碍着秦家的势力,这风声渐渐消停了。虽然走到外面时她和父亲都一样,光鲜亮丽,但回到家时却是谁也不跟谁说话,父亲总是拼命地抽烟,眉头紧锁,那时我便开始恨她。但她对我很好,什么最好的东西都给我,也总是讨好一般地小心翼翼对我,所以她死的时候我根本无法接受,太突然了,突然到前一天晚上我还在冲她大吼永远不要再出现在我的面前。”
他低声地说着,声音很轻、很沉,却让我觉得像是哭泣一般,可是明明是那么深沉冷硬的叙述。
原来他是要带我去见他的母亲。我不知我该做些什么,看着地上那个偏着头,颓然坐着的男人,他的侧脸依旧这般好看,依旧是派头十足的样子,可是他的双眼却是红着的,双手颓然地垂在一旁。
这个样子的秦子阳就像是一个孩子,正在无声地寻求我的慰藉。
或许这个时候我上去给他一个拥抱,一个简简单单的拥抱都能够让他好过很多,可是我没有,我的双手还有双脚像是被固定了一般,即使心里波涛汹涌着,但是肢体却始终僵硬着。
很长时间过去了,外面的雨水渐渐停了,他仰起头看向天空,不知是在看云还是在看其他什么东西,只是那样仰着。
我忽然就想起一句话,说如果想哭的时候就把头微微扬起,刚好四十五度,这样你眼中的泪水就不会流淌下来。因此四十五度是一个寂寞的角度,而四十五度下的这张脸也是一张寂寞索然的脸。可是,那些泪没有流出来,人们就真的不会痛了吗?
他伸出手探向我,却被我躲开了。其实并不是故意的,我并非故意想要躲开那双朝我伸过来的手,我只是怕。这种怕不是惧怕,而是来自心底深处的战栗。
我抬起头,对上他那一瞬间露出来的脆弱,看着那张嘴缓缓地抿紧,那只手不自然地在空中收回,转了一个弯,紧握成拳,垂在身侧。
他低下头,转过身,终究没再说什么,而是步履有些不稳地走了出去。当门关上的那一刹那,我瘫倒在床上,狠狠地拽着被角,哽咽着。
我一夜没睡,就趴在那儿,开始还有温热的液体从眼角缓缓流下,渐渐地连这都没了。直到窗外的阳光穿透云层照了进来,我才走向洗手间,拧开水龙头,就着那冰凉的液体洗了几把,然后擦干脸。
过了没多久,张妈走进来叫我出去吃饭。
我应了好,便慢慢地走了出去。腿上的伤好了大半,但因为那天去医院扯动了伤口,所以时常还会痛,但已经不太碍事了。
当我走过去时,秦子阳已经洗漱完毕,穿着prada的衬衣坐在那里,袖子微微向上卷起,手中拿着叉子,不论从任何角度都看不出一丝一毫的颓废萎靡,仿佛昨天的那个秦子阳只不过是我自己幻想如果出来的一般。
他看见我,也没什么其他的动作,像是面对空气一般,手上的动作依然优雅。
我入了座,看着面前那些丰富的餐食,突然开口道:“我的伤已经好了。”
他没吱声,继续动着叉子。
“我想我不需要继续留在这了,没什么必要。”见他没有反应,我说话的语气不禁重了几分,最后索性放下叉子。
啪。
叉盘相碰,发出一道清脆的响声,在这样寂静的大厅里显得格外刺耳。
他终于停住了手上的动作,抬起头看向我。良久,他道:“苏念锦,你就这么想离开这?”
“对,我恨不得立刻就长对翅膀飞出去。”
哐的一声,有什么掉落在地上,秦子阳的手上满是三明治里的肉,还有那上面的沙拉。
“张妈——”他扬声道。
“少爷。”张妈弓着腰进来,在看到满桌子的狼籍时并没有什么讶异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