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关兴一到大队部,就把昨天听到宣传队反应的事情,都说给长锁支书听,长锁听了说:“你说的这些事都是很明显存在的,也是我们没有办法解决的。”
关兴就觉得长锁好像有些不关心这事,就不好继续往下讲,因为他知道,一个大队要比一个生产队复杂得多。有的生产队可能秋收一过就会出现粮食短缺的事,有的生产队因为干部闹矛盾,冬播冬种的任务都还没有完成,还有的家里已经断粮了。大队支部不能等到有人找上门来才去处理,大队干部都被分配到了各个生产队,这叫做分包蹲点。前进大队共有11个生产队,除了11队在庙河边莲子湖连接的地方,其他都分列在莲子湖周边。按照平均分配蹲点的话,大队干部每人分不到两个生产队,但是一般党支部书记是不能分包的,因为他要经常在外开会,具体到生产队里去的时间不多,而且还要轮流到各小队去看看,再就是团支书刚刚去当兵了,以前分配给他的生产队就分给其他干部了,现在大致是每人有两个生产队。
自从关兴被选拔上来后,长锁就对关兴说:“大队长把以前团支书分包的生产队带上了,那你就跟着大队长先实习一段时间,到了比较熟悉的时候,你再单独去分包蹲点。”
关兴听了就一直跟着大队长,大队长分包有两个,加上原来团支书的一个,就是三个生产队。为了到分包的生产队去方便,一般划分的时候,都把一个人分包的点划在一起,大队长分包的三个生产队就是9队到11队,也就是挨着莲子湖与大河、庙河相接的三个队。
这时,长锁就对关兴说:“昨天大队长向他反映,他分包的第9队有几个家庭好像已经舀米不上灶了,但是今天大队长要去参加公社组织的冬播冬种现场会,就只得你去看看了。”
关兴听了不但不能再提宣传队的事,还得要马上去9队看看。关兴心想:既然是9队出现的事,他就还得要等大队长来大队部后,问问清楚是什么原因,再听听大队长的主意,出发去生产队看看。
过了一会儿,大队长来了,关兴马上就走近他身边,把长锁分配的事告诉了大队长。大队长说:“那几个家庭的基本情况我已经听说了,可能有几个方面的原因。一个是这个家庭是外来户,平时出工好像与本队的社员来往不多,二个是队里分配粮食把比例搞成人三工七,结果娃儿多、劳力少的家庭显然每月分得的粮食就很少,三个是娃儿们多的家庭,都是吃长饭的时候,一个个都不是正式劳动力,可是都是每餐都要吃几大碗的货,你说,遇到这种情况怎么办?古来有句话:娃儿裤带一放,不管哪个吃死爹娘。”想了想接着说,“你先去找王队长商量商量,是不是先给这个家庭挪一挪,救个急,我回来了再想办法。”
关兴就答应了准备出去,大队长就嘱咐关兴说:“你还是要多看几家,多听听社员的意见。不要一去队里就像宣布圣旨一样,说了就算了。”
关兴当然以前跟陈光明同志做过这方面的事,基本的工作方法他还是知道的,就点头说:“感谢您提醒我,我就按照您说的办法去做。”这就是关兴与别的年青人不同的地方,虽然心里早就有了想法,但是嘴上还是像听从年长的人、领导的办法的表现。
关兴到9队来过几次了,以前是跟着大队长来的,而且有两次是直接到生产队会议室去参加队委会,还有一次是去找王队长联系事情,对王队长家住的地方也是知道的。
但是这次是来专门了解缺粮的困难户的问题,所以关兴就没有直接去找王队长。
这时,社员都上工去冬播冬种的地里了,只有几个年纪大的在仓库晒场上翻晒粮食种子,还有几个女的在铺打僵死的棉花瓣,因为这些僵死的棉花瓣扔了可惜,但又不能直接卖给棉花采购站,只能用连枷铺在地上反复地拍打,才能把它打开裂,打松软,才能把它的纤维打出来。
关兴走过去就和她们打招呼,有个面相和善的大妈就回答着关兴的问候。
关兴就直接说:“我是和大队长一起分包你们队的大队干部,今天大队长出去公社开会了,要我来问问各位大婶,今年秋收了是不是每户都能吃喝不愁了?”
大家听关兴这样一说,就提起神来了,可是因为对关兴不熟悉,而且小伙子又这么年青,就不愿意随便搭腔。关兴就看出了她们的顾虑,就说:“你们可能不认识我,我是朱家铺罗翠英的老大,我叫朱关兴。以前是在朱家铺做事,这不,大队团支书去当兵了,大队就选我来担任团支书,这不就和大队长一起分包你们队嘛。”
“哦,是你啊。罗翠英我们认识,朱家铺好能干的妇女队长!”
“我是说听你这口齿,真是像个大队团支书呐。”
关兴连忙谦虚地说:“您们不要夸我了,我看你们这光景,应该家家都还是很富足的吧。”
有个大婶就哀叹了一声说:“可能我们这些家里都还马马虎虎过得去吧……”后面就好像有些不好说出口的意思。
关兴就接口说:“听说队里有几户娃儿多的人家,已经舀米不上灶了?”
“是啊,我的隔壁就有一家,七个男娃一个女娃,大的才16岁,小的还在摇窝里。”有个女人说。
“那她家里就是因为缺少劳动力,所以粮食分得少是吧?”关兴问。
“他的男人在供销社杀猪,供销社给他开工资,他还隔三差五给家里拿回来杀猪剩下的血头脑(荆州指杀猪的杂碎称‘血头脑’),队里按人头给她们家里分粮,按道理也就很好过的。”另一个女人说。
“那您说这究竟是为什么呢?不会算计着过日子,还是家里没有把娃儿们安排好,生活没有头绪?”关兴这样问,再就没有哪个搭话了。
关兴见大家都很忙,没有人再理他,就说;“请问她们家住哪里?”
有人用手指了指,打场斜对面的路口旁那一家,关兴就说了声谢谢,往那边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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