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要干什么呢?其实很简单,就是要画一张钟馗的神像来辟邪。从小到大画过无数张钟馗,这点事对于我来说,就像写个一二三一样容易。
钟馗不仅抓鬼,还吃鬼。不管是多强大的鬼,在钟馗眼里就是一道菜。所以说恶鬼怕钟馗,这是老理。但是想让钟馗神像真正具有驱魔辟邪的功效,却不简单。并不是简单画张画那么简单。
首先选用朱砂,黑赭石做颜料。用艾叶,桃木,柏木,银杏叶泡的水来调和浓淡。这几样东西看起来普通,却也不太好找。不过丁总他们爽快地应承下来。把他们打发走,我去准备另一样东西。这样东西想想就肉疼,要用自己中指的血在黄纸上画一张宸甲兵符。我曾问过祖父,为什么不可以用黑狗血或者鸡血替代。祖父很干脆地告诉我:“你的血比狗血好多了,再者说了,谁家画神像用狗血画。要是这样,估计钟天师来了,先收拾的肯定是你。”
谁叫祸是我惹出来的,没办法。想学古人咬咔擦一口咬个口子放那么一大碗,当指头塞到嘴里的时候,决然不像咬鸡爪那样干脆。吮吸了半天,还是暂时先放弃了。要是有人此时心里说,男人就要对自己狠一点。我建议你自己尝试一下,也不需要你咬手指,用针桶个小窟窿也算你有魄力。
其实支走舍友,还有一个原因。画符之前还要跳一段“舞蹈”,“舞蹈”的姿势我严重怀疑祖父取材于广场舞大妈。虽然名字听起来很唬人,叫天罡七步,不过要是你能亲眼得见,你一定会忍不住笑出声。要不是社会已经不打击牛鬼蛇神了,否则就冲着祖父曾经跳这支“舞蹈”的样子,连我都想给他扣上一个封建残余的帽子。
不过祖父特意嘱咐过,我还是先练一练这“天罡七步”吧。跳舞没音乐,犹如吃饭不加盐。实在不知道什么音乐是合适的伴奏,就放了一首民族风。你还别说,跟着音乐的节奏跳舞还真少了很多尴尬。怪不得广场上那些阿姨大妈能在众目睽睽之下,还跳的有声有色。
“Areyouready?Yes,Let’sgo!苍茫的天涯是我的爱。。。。”我扭动起并不灵活的身体,随着节拍跳动。刚开始步法还不熟悉,不过很快就得心应手,毕竟步法还是很简单的,一边跟着节拍扭动,一边手里拿着一个小刀。跳到兴起,眼一闭,手一使劲,喊了一句“走你!”
刀尖扎进手指,疼痛感随之而来。不过还好,也就是一阵的感觉,疼的并不厉害。中指被扎了一个口子,深红的血液止不住流出来。赶紧用准备好的那只朱砂笔,蘸饱了血,在黄纸上刷刷点点,一道宸甲兵符就画好了。
手指还在淌血,用创可贴包扎好。整理好心神,用火点燃兵符,再次踏起天罡七步,口中念着真言,直到黄纸化为灰迹。最后把纸灰收集起来,用水泡起来,这算是大功告成了。
栋哥他们回来的也挺快,材料大多能在中医药店买到。至于松树和柏树,几个人直接跑到公园,砍了几个枯枝回来。
万事具备,我洗干净手。在他们回来之前已经做好了构图,所以动起手来如行云流水。没过半个小时,在舍友们阵阵“卧槽”的惊呼中,一副活灵活现的钟馗神像就出现在门上。
其实很多人对钟馗并不熟悉,他虽才高八斗,但长相的确奇丑无比,否则当初皇帝也不会因为他的长相革去他的功名。电视上出现钟馗,都是艺术形象,扮演者毕竟还是样貌出众的明星。当我这幅画呈现在大家面前时,丁总有话要说:“老冯啊,你不会是拿你家祖先的画像蒙我们吧?这样子,杀猪都不用刀,吓也能给吓死。”
还是鸡蛋懂,不住地点着头,难得表扬了我一句:“霸气。”
这时栋哥看大功告成,大喝一声:“让开!”
我们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栋哥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个香炉,手里还捧着一把香。推开我们,把香炉摆好,插上三柱香,虔诚地供上,拜了三拜,嘴里还说着:“魁哥,以后我们就靠你罩着了。您老想吃什么,托个梦给我,要酒有酒,要肉有肉,除了姑娘滴没有,要啥都行。”
众人惊愕。齐声一句“卧槽!”
虽然我并不确定这是否有效,还是说:“钟馗是民间万应之神,咱们一定要多多尊重。”
鸡蛋眼睛一转,神秘地对丁总眨了眨眼说了一句:“有买卖了。”
丁总心领神会,一副奸笑,点着头说:“呦西!你的,大大地狡猾。”
我问什么意思,二个人闭口不说。
画完神像,本以为就没事了。可谁知没过了两天,就有同学陆陆续续来找我,说是半夜听见鬼叫,死活要我也去给他们宿舍画一尊神像。我还没搞明白是怎么回事,丁总和鸡蛋就替我拒绝了,理由一套一套的:你们以为这是随随便便一张画?且不说材料有多难买,单说为了画这幅画,老冯付出了多少?看见他的手指没,这画就是用老冯的精血画的,而且还要发功念咒,很是劳神。这几天老冯心力交瘁,吃好不好睡不香,我们不能再让他损耗元气了。再说,我们宿舍这是没办法,女鬼头七那天就是从我们宿舍走的。完事还把头七那天大家梦到的事绘声绘色描述了一番。
这下可真是炸锅了,半夜听过“鬼叫”那些同学,说什么都要让我再出手。
我还没说话,只见丁总掏出个小本本,拿着个笔说:“都是同学,这样吧,画不可能一天画完。你们哪个宿舍要,告诉我,我记下,完事有时间我们一起帮你们去弄。”
大家纷纷报名,我看见栋哥在角落偷笑,顿时明白了。
等众人走后,我质问:“我说你们半夜不睡觉,总出去,原来是干这去了。太缺德了吧?”
鸡蛋摇头:“此言差矣!”
丁总不屑地说:“你急什么,又不用你出力。栋哥,亮家伙。”
栋哥高兴地从书包掏出厚厚一沓画,我一看真是哭笑不得。也不知道他们从哪里找来的这么多钟馗画像。
鸡蛋幽幽地说:“宣扬传统文化,是我们神圣的职责。”
丁总说:“先晾他们一天,明天咱们就去卖画。”
我心里感叹,不愧是经济学的高材生,自叹不如啊。
画还真就卖出去了。当然没有高价,不过也收入了不少。我虽然嘴里骂着不厚道,但是还是参与了他们的分赃行动,一连吃了好几天饭店。
就这样过了一个多月,我们渐渐把那件事淡忘了。那期间听说白衣学姐的男朋友退学了,不过我在后来还见过他几次,都是在夜深出现在我们宿舍楼下。夜里看的不真切,不过总觉得他和以前不一样了。行神似乎有些萧索,不过一想也对,这种事遇到哪个二十出头的人身上,都难以承担。
我报名参加了学院的篮球队。球队马上要参加比赛,所以训练很紧张。那天我凌晨四点多就醒了,准备洗漱好去训练。那时候大家都没有醒来,我一个人端着盆向水房走去。
天气已是深秋,楼道里也没有灯光。水房在楼道尽头,水房旁边的窗户也有关紧。秋风摇的那扇窗户哗啦啦作响。过道里的风忽然吹来,身上瑟瑟发抖。当我走过楼梯口的时候,四层的铁门还紧锁着,黑漆漆什么也看不清,可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刻总觉得黑暗里有一双眼睛在看着我。当我快到水房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一个幽远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