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想再醒來,真的受不了了。迷迷糊糊間聽到門外發出動響,擡起無力的眼,寢殿的門被推開,沖進來一大堆人。
「太子側妃娘娘堅持住!」
竟然是男人的聲音,她盡量睜大眼,真的都是穿著官服的男人。敢情所有的太醫都來了麽?
她心有余悸地又望向門外,絕塵還在,可他身旁站著她的父親,她心裏松緩下來,有父親在就好。
剛想收回目光,卻發現門角那邊有抹明黃。
他竟然也來了。
她心裏一下子波濤洶湧,一直以來築在那的大壩傾倒崩塌。她嚎啕大哭起來。
眾太醫立即惶恐地勸,「娘娘哭不得!得省著力氣生孩子!」
太宗負手而立,目光炯炯地盯著絕塵。
「朕瞧你臉色甚差,你先回自己寢殿休息,朕等下派太醫來看。」
絕塵馬上回絕,「兒臣無妨,兒臣就是擔心錦兒,請父皇恩準兒臣在此候著。」
錦兒?
太宗不露痕跡地挑眉,不置可否。
三個天底下最有權勢的男人站在一起,不談國事,不論蒼生,心裏想著各自的事沈默。
太子府生孩子,驚動整個太醫院,連皇帝都趕來湊熱鬧,壯觀,實在壯觀。
後宮的女人生孩子,皇帝都沒這麽站著等的。
太宗深知不妥,可她難產蕭老頭進宮找他,他根本坐不住。說來說去又著了蕭老頭的道,這裏不是還有絕塵麽,非得拉上他。
不用估計,蕭老頭肯定是知道了。
算日子孩子很可能是他的,其實只要是她的孩子,他都喜歡。但這孩子不能成為蕭老頭的又一顆棋子。
「這些太醫你們盡管吩咐,朕回宮了。」
太宗走後蕭墨和絕塵坐去前殿,兩個男人不會說家長裏短,自然聊朝上的事。
這時候絕塵能有條不紊地談政事,蕭墨心想他是個人物,只是這樣的人物擺明知道女兒和太宗的事還會讓女兒懷胎十月到生產,不應該啊。蕭墨布了眼線盯著這位女婿大半年,對方卻無可挑剔。
難道絕塵對女兒也用情至深?蕭墨無法被這個念頭說服,又不知道哪裏不對勁。
絕塵清楚面前的老狐貍不好對付,蕭錦懷孕的時候這只老狐貍不會不防,他故意不動手,最多在幾個善妒的女人面前說幾句對即將到來的孩子的盼望和喜愛,那些女人要滋事,又或者能成事由她們,他有自己最終的打算。
因他不僅不要這個孩子,還要蕭錦死。一個他父皇看上的女人,留著就是麻煩。蕭墨今日趕來,還拉上太宗帶來這麽多太醫,的確讓他心悸計劃發生突變,不過蕭錦在裏頭已經熬了這麽多時辰,他不信還回天有術。
一夜過去,始終沒有消息傳來。直到中午,太醫院的人總算來了。
「恭喜太子殿下,恭喜蕭國公,是位小公主。」
對絕塵來說這無疑是壞消息裏的好消息,對蕭墨來說則相反。兩人都狀作輕松地籲了口氣,又異口同聲道,「太子側妃如何?」
「娘娘還昏迷不醒,但性命無虞。只是娘娘此次生產子宮耗損,氣血虧空,恐怕——」
「恐怕如何?」絕塵的聲音都尖細起來。
「日後再難懷孕。」
宮裏的姑姑說要見見侄外孫女,她便帶著孩子進了宮。姑姑逗孩子玩樂一番後笑著說道「皇上知道你來,特地囑咐本宮帶你去太和宮,他也想瞧瞧小公主。」
她楞了下,姑姑要見她是父親帶的話,皇上要見她又是姑姑帶的話,也不知道到底是誰的意思,但都是推卻不了的。
她親自抱著孩子走進金碧輝煌的太和宮,不知怎麽的很是緊張,手心都是汗。然而見到太宗那瞬,她的胸口沒來由地疼痛。
只不過一年未見,太宗的頭發全白了。
他老了,真正的老了。
太宗凝望著她,如望穿秋水。已為人母的她似乎還是那個明艷動人的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