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小孩的对话,像是甩在他脸上的耳光。他对薛文成做的事,和那个无耻的家伙对他做的事有什么区别?就因为薛文成永远会容忍他、永远会将他的憎恨与冷漠照单全收、永远会帮他护他上门找他,所以他就把所有不该由薛文成承受的东西都推到薛文成身上。
忘恩负义的王八蛋,说的不是他又是谁?
叶老手抖得更厉害了。
他喉咙动了几下,嘴巴长了又合,过了许久,才从喉间挤出话来:“葬在哪里?你们姥爷他,葬在哪里?”
叶陶和袁宁一愣,都静了下来。
章修严说:“明天是周末,如果您想去的话,我可以带您去。”
叶老握着拐杖的手微微收紧。
“我想去。”他说着,眼底充满了痛苦。
他该去看看的,看看那个本应永远不会离他而去的人,如今沉眠在什么样的地方。
章修严带着袁宁回家。
看起来毫无转机的事,突然有了这样的转变,他心里却没有丝毫欢欣。如果这不是姥爷的心愿,他恐怕不愿迈进叶家半步。靠死亡才能得来的谅解与后悔,对死去的人而言已经毫无意义。
袁宁握住章修严的手。
章修严看向袁宁。
袁宁坚定地说:“大哥,我明天和你一起去。”他知道章修严最敬爱的人是姥爷,所以明天去看姥爷的时候章修严肯定需要人陪伴。
章修严对上袁宁的目光,感觉那目光直直地看进了自己心里,让他心头发烫、喉咙发哑。安静许久,章修严才说:“好,一起去。”
那些积压在心头的沉郁与伤怀,都被袁宁一点一点地挑拣出来,卯足劲把它们从他心里搬走。搬着搬着,他心里留着的,似乎就只有一个小小的身影。
章修严微微俯下身,亲吻袁宁光洁的额头。
袁宁伸手搂住章修严的脖子,小心翼翼地抱紧。他清晰地感觉到,强大又强悍的大哥需要他。这让他的心咚咚直跳,由衷地感到欢喜与满足。他多害怕自己一点用处都没有,到哪里都会被人觉得是累赘、是负累,到哪里都会拖累别人。
第二天一早,天就放晴了。袁宁早早醒来,拉开窗帘,看到外面开了一片粉粉白白的木芙蓉。它们随风轻轻展开枝叶,露出带着早春露水的花朵,每一个花蕾都已经迫不及待,贪婪地舒展花瓣,呼吸着清晨清新的空气,迎接它们第一次开花的明媚春日。
袁宁记得妈妈说过,木芙蓉花开了,代表着冬天的结束。
袁宁趴在栏杆上看了一会儿,看着花儿们精神奕奕地在微风里摇摆,心里满满的都是高兴。
这时章修严的声音从旁边的阳台上传来:“还不去换衣服?”
袁宁喊:“大哥早!”他看向一边的含羞草,“含羞草也早!”
含羞草摆动枝叶向他打招呼:“早。”
章修严也说:“早。”
晨练结束,用过早餐,章修严让李司机载他们去接叶老。叶陶扶着叶老出来,朝他们点了点头,上了另一辆车。袁宁怕章修严心里难受,和章修严说起了记者先生的事和沈晶晶弟弟的情况。
章修严仔细听着,不时插两句话。姥爷葬在薛家附近的公墓,从这边过去路途有些远,车子晃晃悠悠的,袁宁和章修严说着说着话都有点困,慢慢合上眼皮睡着了。
等到了薛家那边,章修严醒了。他想了想,没进去,直接领叶老去了公墓那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