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稀稀疏疏的声音将燕玖吵醒了,她躲在大树的另一边,有动静的是環妃睡的床榻上,因为夜里太静,她能清楚听到了那边传来的声音,是一个男人。
这个时间,这个地点,有这个胆儿的人,只有一个人了。
燕玖挨在树干上,静静听着所谓的甜言蜜语。
却听到的是,環妃好像一脚将西宫简踹下了床,本以为是龙颜大怒,没想到他却笑了出来,重新爬了起来,坐在了環妃榻前,说:
“爱妃今天为何如此气恼?”
環妃说:“静贵人怀上了龙嗣呢,陛下。”
西宫简将她的手心放到鼻尖,深深吸了一口她的味道,并未将谈论及之人放在心上,道:“爱妃是醋了吗?”
“但是是死胎呢,陛下。”環妃说。
西宫简忽然停下了手边的动作,不再继续侵犯她,说:“是谁诊出来的?”
“是谁诊出来的不重要,重要的是陛下不想要这个孩子,陛下不想要,那孩子便生不下来,是吗?”她语带讥讽,眉目柔情似水,每一个眼神都犹如毒药一样致命。
西宫简深吸了一口气,将头埋在了她的肩膀上,说:“除了你,没有人有资格生下龙嗣。”
燕玖浑身发抖,她今天为静贵人诊脉的时候,发现导致她胎死的手法并不高明,明明是明目张胆所为,原来是他不想要,流失了一条无辜的小生命。
好残忍的人。
環妃说:“可臣妾并不想为你生孩子。”
西宫简一口咬在她的肩膀上,她闷了一声,咬咬牙,他的声音从耳边传来:“那便不生。”
環妃轻扶他的头,锁骨在月光下性感而魅惑,宛如一只妖,她对着月光长叹:“陛下,陛下不理朝政,不传子嗣,外面全在骂臣妾是祸国妖姬,这可如何是好?”
“那你便当了这祸国妖姬又如何?朕有了你,失了这国又如何?”他沉浸在她的怀里。
環妃笑道:“唉,明明是陛下不检点,担下这千古骂名的人是臣妾……一个昏君,一个妖姬,我们真是天生一对呢!”
“你是第一个敢当面这么骂朕的人!”骂名……骂名又如何,百年之后入土,眼睛一闭,不谙世故。她已经这般蛮横,还是没人敢对她怎样,真是一个好笑的世道。
夜又深又凉,燕玖无法入眠,床榻那边已经没有声音,西宫简睡得很熟。
第二天一大早,泠清宫里忙碌了起来。
十几个宫娥急冲冲地上上下下,燕玖闻着满屋子的脂粉味醒来,看着她们忙碌,在院子里随意行走,走到她们忙碌的尽头,满是纱帘掩盖的背后,是一个浴池,浴池余烟袅袅,水面上洒满了沐浴用的花瓣,可香体去污,整个宫殿都是这样的味道。
她瞥见了半躺在池子里的環妃,玉臂张开在池子边缘,享受着早晨的安宁,燕玖欲转身离开,她忽然喊住:
“燕旨,你过来。”
燕玖慢吞吞地走了过去,按照她的吩咐凑过去,以为她要同她说什么,可是她伸手一拉,将燕玖整个人都扯到了池子里面去,“哗啦”一声水声,只听到了環妃张扬的笑声。
燕玖一身狼狈从水底钻出来,头上还顶着几个花瓣,将喉咙里的水咳了出来。
環妃说:“你也洗一洗,打扮打扮,待会儿还有好戏看呢。”
燕玖有种不好的预感,不过这个池子的水很暖,还很香,这么大一个洗澡盆,好奢侈啊!她回头看環妃,已经站了起来,赶紧捂着双眼转过身去,不过……身材好极了,她摸了摸肚子上长出来的那瓢肉,觉得自己该减肥了。
几个宫娥已经在池子边准备好东西,帮她擦拭好身子,穿好衣服,然后小心用扇子吹干头发,一个流程下来,十几个丫鬟分工有序,一直到梳妆台前,一个宫娥端着一排妆粉,跪在她身边,开始帮她化妆。
肤若凝脂,眉如柳,点绛唇,桃花眼无双。不禁让她想起以前读过的一首诗:
“天生丽质难自弃,一朝选在君王侧。
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春寒赐浴华清池,温泉水滑洗凝脂。
侍儿扶起娇无力,始是新承恩泽时。
云鬓花颜金步摇,芙蓉帐暖度春宵。
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白居易《长恨歌》)”
等到她整个妆容整理完毕,回头看了燕玖一眼,道:“穿着衣服洗了这么久?姑娘们,帮帮她!”